盧嘏的眼中閃過一絲忿怒之色:“慧遠,跟我們神教作對,你是不是不想活了?你如果想站在晉軍這一邊,又何必要來見我,跟我談什么去林邑的事呢?”
慧遠平靜地說道:“盧嘏,我本是想在人間最后的歲月里,能實現去西天求佛的心愿罷了,只不過,我一路所見,全是天師道在做各種喪盡天良之事,比當初的北方胡虜還要野蠻殘忍,這已經動搖了我的想法,但直到見你之時,我還以為你還是多少會保留些人性,會是當年那個我還認識過的同學。可以通過救你一命,讓你離開這中土世界,不再害人。”
“可是我想錯了,你是不可救藥了,為了實現自己的瘋狂野心,甚至想拉上全城人陪葬,我就算不去西天取經,也斷不會助你這魔鬼行事,之所以要騙你一次,就是為了能有機會脫身,從你嘴里套出下毒用蠱之事,然后去吳隱之那里給他解毒驅蠱。”
盧嘏咬著牙:“既然如此,你還回來做什么,是嫌命長,等我殺你嗎?”
慧遠搖了搖頭:“不,我已經是佛門中人,這就決定了,任何殺業,都是我不能接受的,我不能看你去害城中的晉軍與百姓,也不想吳隱之,孫處他們象這幾天誅殺天師道弟子這樣,在城外梟首屠戮。”
盧嘏冷笑道:“好個假仁假義的和尚,我差點要給你成功地逗笑了。你這也不想殺,那也不想害,那還要卷入這個紛爭做什么。現在你讓吳隱之全城派兵來搜捕我們,不就是想要我的命嗎?告訴你吧,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拉些墊背的,不光是你,還有你在這廟中的上百弟子!”
慧遠高宣一聲佛號:“阿彌陀佛,善哉善哉,盧嘏,我若是想要害你,早就帶著兵馬來捉拿你了,又何必如此孤身來見你呢?”
盧嘏咬了咬牙:“好,我們也不用浪費時間了,你直說吧,想要什么,又能為我做些什么,開出條件吧。”
慧遠正色道:“我的條件就是,你別在城中害人,我也盡量保護你和你手下的性命,送你們出城。不過,你要先把那鳩摩羅什大師的推薦信給我。”
盧嘏哈哈一笑:“原來你是要這個,怕這個,要保你自己啊。你就不怕我現在就對外宣稱,你跟我的關系嗎?”
慧遠微微一笑:“盧嘏,我有救活全城軍民的大功,根本不怕你拿這個推薦信說什么跟我之間的關系,你就是去說了,也沒人會信你。就算我持了這個推薦信給你,那也是我們佛家慈悲為懷,要你能順路帶我去林邑國,前往西天求佛取經。實際上,我有任何助你與晉軍為敵的舉動嗎?就算你說我庇護了你兩天,我也可以說我是被你控制了,全寺僧眾的性命在你手中,只能跟你暫時合作,想要感化或者規勸你,讓你自己離開,直到你自己說出下蠱放毒之事,我也只能先想辦法脫身,再去刺史府救人,你覺得誰會不信我呢?”
盧嘏咬了咬牙:“我跟你說過,劉裕和晉軍是不會容得下你們這些佛教徒的,讓他們得勢,必然會拆寺毀廟,你這樣助他們,卻不助我,你究竟圖什么?”
慧遠寶相莊嚴,沉聲道:“圖什么?圖我作為一個人,作為一個佛門弟子的良知。我眼見著你們為了實現自己的野心和欲望,到處屠掠,眼見你們為了起兵奪權,而在這數千里江山中處處造孽,眼見你毫無悔意,在兵敗之時不想著逃生懺悔,而是想著拉上全城百姓陪葬,晉軍也好,劉裕也罷,他們起碼是在消滅你們之后在護民保城,而你,卻是想要屠城殺民,你沒了人性,變成了野獸一樣的惡鬼,是你的事,但我可沒到你這種程度。”
盧嘏冷笑道:“好一個義正辭嚴的高僧,慧遠,你跑來找我合作要我派船帶你出海時,你怎么不說這些呢?”
慧遠咬了咬牙,說道:“我當時不知道你們如此邪惡,還心存僥幸,想要讓你們出海避難,出家為僧,回頭是岸,結果后來我才知道,你是回不了頭了,這就是我必須要幫晉軍,幫吳隱之他們的原因。”
盧嘏哈哈一笑:“既然如此,你何不帶兵來除掉我們這些惡鬼呢,既然你已經脫身,也可以帶吳隱之的兵來找我們,那大不了再犧牲個百余弟子,就可以徹底地消滅我們了啊,甚至可以一把火燒掉我和這封推薦信呢。”
慧遠嘆了口氣,眼神變得落寞起來:“我雖然恨極你,但我也仍然是佛門弟子,而且,在這世上,你我少年時就相識,曾是有同學之誼,我也不忍心眼睜睜地看你死在我的手中,現在,我給你最后一個機會,你可以按我的方式離開廣州城,出城之后,各安天命,你可以召集你的部下回攻廣州,而我會在這里,為全城軍民祈福,如果你攻進城,那我的性命,任你所取。反之,若是你出城之后,再次為惡,最后兵敗身死,那也是你的報應。總之,你我之間的塵緣,恩怨,在你出城之后,一刀兩斷,就當我們從不相識好了。”
盧嘏的眼中兇光閃閃:“就是按你原來說的那個法子,讓我躲在棺材夾層里,然后由我的手下他們混在你的法事隊伍里,跟著出城?”
慧遠點了點頭:“除了這招,我沒有別的辦法送你出城,救你一命,不過,我可以保證,吳隱之現在非常信任我,現在在外面到處敲鑼打鼓,就是為了驅逐城中的天師道徒們出城,而非要斬盡殺絕,我沒有必要騙你,因為,我完全有別的辦法把你們給滅了,何必多此一舉呢。”
盧嘏咬著牙,恨聲道:“就算這回我出城,很快就會與我兒匯合,回來再攻城的,你別以為吳隱之和孫處的那點兵馬能保得了你,到時候,我一定會要你的命,跟你算總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