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栩在后宮轉了一圈,總算是將老太后,張太后給說服,一身疲憊的回了乾清宮暖閣。
孫傳庭與曹化淳的交談是點到即止,站在邊上,對著朱栩齊齊躬身。
朱栩擺了擺手,將奏本給曹化淳,道“擬旨,蓋印吧。”
“遵旨。”曹化淳應身。雖然朱栩已經將辦公地址轉移到了內閣,可大印還在乾清宮,曹化淳接了內閣的奏本,轉身出門。
朱栩坐到軟塌上,看著孫傳庭,道:“這‘降爵案’一頒,肯定會引起很大震動,內閣打算怎么應對?”
孫傳庭站在朱栩不遠處,道“回皇上,靖王等三王會壓住宗室,督政院那邊也會穩定京城輿情,另外錢謙益明天就會到,督政院會立即在大理寺過堂,大理寺那邊也準備放開,進行公開審理,可以借此遮蓋過去。”
“轉移視線?”朱栩笑著點頭,端起一杯茶,道:“不錯,內閣是越來越有樣子了,下面還有什么計劃?”
孫傳庭神情沒有畢自嚴,孫承宗等人含而不漏的拘謹,抬起手,道“回皇上,內閣接下來計劃,將對督政院,大理寺進行明確職權,然后是準備大演武,皇上大婚,然后是大廷議,細碎之處較多,不便一一奏稟,臣等回去會寫明確條目上奏皇上過目。”
朱栩點點頭,大演武,大婚,大廷議其實都是密集的發生在一起的,這個是要召集天下大臣,以及四周的使臣都會來。除了大廷議,這些都不止是朱栩,大明朝廷的事,更是一次對整個世界的‘揚威耀武’!
孫傳庭看著朱栩,片刻后抬手,道“皇上……可還有其他計劃?”
朱栩剛剛端起茶杯頓時一怔,道:“其他計劃?”
孫傳庭開了口,也就暢所直言的道:“就是內閣之外的計劃,內閣六部的同僚都很擔心。”
朱栩嘴角微動,這也是他以前一意孤行的后遺癥了,稍作沉吟,道:“朕沒有其他計劃了。”
哪怕是孫傳庭久在遼東,不在京城,也知道眼前這位皇帝不好易于,他的話要仔細思忖,對待,以免背后藏有其他意圖。
琢磨半晌,孫傳庭察覺不到其他東西,便抬手道:“謝皇上,臣回去會轉告內閣諸位大人,請他們安心。”
朱栩看著孫傳庭,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而后道:“嗯,天晚了,去吧,明天的事情還有的忙。”他的話音落下,曹化淳也拿著圣旨走了進來。
曹化淳將圣旨遞給孫傳庭,現在的旨意基本上都從內閣來頒,以此增加內閣的權威。
孫傳庭接過去,道“是。”
朱栩目送孫傳庭離開,目光又轉向曹化淳。
曹化淳上前,道“孫大人說,朝局扶搖,人心思定。”
朱栩雙眼微瞇,細細想了一陣,輕輕頜首,道:“嗯,朕知道了。”
曹化淳退后,話不能多,以免有歧。
孫傳庭回到內閣,畢自嚴,孫承宗,靖王,汪喬年還在等著,待聽到孫傳庭的轉述,一群人都不同程度的松了口氣。
孫承宗看向畢自嚴等人,道:“這樣最好不過,我能集中精力,將‘軍改’給完善,爭取能讓皇上盡快同意……”
畢自嚴微微點頭,這次的‘軍改’應該算是相對徹底,孫承宗付出了極大心力,同時不止是皇帝要批準,還要征得各地總兵的同意,是以必須在各地總兵進京之前獲得皇帝的同意,然后才能再去搞定那些總兵。
“準備明天的事情吧,乘著皇上沒有其他計劃,在年底之前將該了結都了結!”畢自嚴起身,沉聲道。
“遵命。”一群人立刻起身,頗有些精神振奮。
金雞唱曉,日出魚肚。
昨天夜里不知道多少人看到一群的朝堂大人,王爺涌入皇宮,到了早上寒意涌動,卻熱度不減。
“你們說,‘降爵’真的會成嗎?”
“我肯定,絕對不會成!在神宗年間,就有人提議限制宗室田畝,歲祿,可幾十年過去了,也就是熹宗的時候戶部商議過,最后還不了了之……”
“我覺得也是,聽說后宮里的太妃,太后都不同意,還逼迫皇帝,不準內閣通過決議……”
“現在靖王是輔臣,魯王是宗人府宗正,就是這兩人那關也不容易通過吧?”
“估計皇帝這次要坐蠟了,以往都是他折騰別人,現在內閣終于是給他添麻煩了……”
“內閣這次是將宗室給得罪狠了,不知道皇帝會不會做好人,再拉攏宗室人心……”
“極其有可能,皇帝最擅長操弄人心,之前就有聽說皇帝要與外界‘和解’,依照皇帝的性格,手段,極有可能……”
“哦,原來如此啊,這是皇帝與內閣唱的雙簧,就是要與宗室和解啊……”
“不錯,之前已經赦免了東林黨,現在又是宗室,皇帝終究是覺悟了……”
一些似是而非,雷同又含混的聲音在京城四面八方悄悄響起,隨著天色大亮而甚囂塵上。
內閣的輔臣們一大早齊齊到了內閣,外加宗人府的魯王,都神色凝肅而坐。
魯王看著畢自嚴,孫承宗,孫傳庭等人,沉色道:“宗室那邊本王已經溝通過了,諸位王爺都不會反對,宗室里不會有人跳出來生亂。”
靖王現在對畢自嚴,孫傳庭等人很不滿,壓著怒火,面無表情道:“督政院已經準備好了,京城不會出現大亂子。”
孫傳庭接著開口,道:“我通知了刑部,并且順天府那邊也打過招呼,他們會負責彈壓一些不安穩的人。”
畢自嚴看了眼孫承宗,道:“錢謙益預計最遲中午就會到,我們等一下,用錢謙益遮蓋這件事。”
眾人都點頭,‘降爵’這件事不宜認真的討論,否則會成為糊涂官司,只能速戰速決,不給反對的人絲毫機會。
內閣這邊商議已定,也都沒有在意,繼續正常的坐班處理政務。
沒多久,朱栩也來了,進入他的班房,按部就班的批閱奏本。
與此同時,馬不停蹄被押入的京城的錢謙益,已經離京城不遠。
沿途已經換了好幾次押送的差役,這會兒還是有些吃不消,卻依舊快馬加鞭,護送著囚車里的錢謙益進京。
囚車里,錢謙益倒是很舒服,穿著的衣服很是華麗,一絲不茍,蓋的被子也都是江南的精致絲織,價值不菲。他很胖,縮在囚車里,閉著眼,搖搖晃晃,面無表情。
現在押送的差役是北直隸,也就是河.北總督府的人,一行三十多人,騎著馬,有一個衙役看了眼錢謙益,神色憤憤的向著前面的負責押送的小隊長道“隊長,這錢大人還真是好涵養,一路上既然一句話也不說,好吃好喝,養的是白白胖胖……”
這小隊長神色冷漠,沒有接話。
說話之人似很不甘心,又道:“在位的時候極盡顯赫,致了仕更能享受榮華富貴,還要娶秦淮河上的名妓,這官也當的太舒服,難怪那些讀書人拼了命的要考狀元……”
“閉嘴!”小隊長冷哼一聲,轉頭瞪向他。
開口之人臉色微變,嘴角動了動,欲言又止,最后還是哼了聲沒有說話。
小隊長目光又看向囚車,眉頭皺了皺。
他心里也很不滿,這位錢大人自從進了囚車就一句話沒說過,但該吃吃,該睡睡,一點也不像大難臨頭的人。
錢謙益將兩人的對話盡收耳里,面上毫無波動。
但內心就不同了,他每一刻都很煎熬。本只以為是打了個擦邊球,卻沒想到會變成現在這幅模樣。
他低估了朝廷,也低估了皇宮里的那位皇帝!
這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生路,思考他未來的仕途。
這次顯然不容易,他是從南直隸被押送京城,沒有強大的外力介入,朝廷,皇帝是不會讓步,釋放他。
可是,有什么外力能讓內閣六部,皇帝退步?
在錢謙益思考著的時候,京城高大的城墻漸漸顯露,如同巍峨的高山佇立,令人生畏。
天才一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