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膳房。
這里火焰騰騰,人密如織,碗勺,刀砧,鍋碗瓢盆叮叮當當,有近百人在忙活,各種聲音回蕩不休。
“汪三貴,什錦八寶珍做的再精致一點,你也不看看今天是什么場合,還那么糊弄……”
“趙廚子你的金玉朝鳳做的再低調一點,今天是皇上大宴百官,要表現的節儉知道嗎?”
“劉師傅,您這鴨做的太好了,分量不用太多,曹公公親自來傳話,不要上那么多,精致為要……”
御膳房的總廚是一個大胖子,他手里拿著一個蘿卜,在廚房里走來走去。
“好嘞。”
‘聽您的。’
“潘大廚說的是。”
一群人紛紛揚聲大喊,笑呵呵,充滿著高興與干勁。
潘大廚是一個大胖子,神色卻頗為嚴厲,看不見的一雙眼睛散發著威嚴,走了一圈,在最前面,大聲道:“我不管你們在外面聽到什么,與什么人有關系。但在我潘小光的眼里,皇上那是大好人,曠世明君!他眼里有我們這種不起眼的小人物,你們今天要是給我搞砸了,休怪姓潘的翻臉不認人!”
“總廚,您就放心好了,咱們不是不識好歹的人!”
“是啊,皇上取消賤籍,取消各種不公平,咱們現在都是普通百姓,兒孫都能科舉,還有什么比這個更好的?”
“要我說啊,還是皇上看得起咱們廚子,工部從去年起舉辦的金刀廚比試,這說明什么,說明朝廷待見咱們……”
“我還真見過幾次皇上,遠遠一看,那就是真龍天子,貴氣逼人,但是和藹可親,沒有絲毫的架子,他還沖我笑……”
“哎喲,這可是大福分啊……”
“嘿,說到底,咱皇上還是大氣,上次我做的小菜,鹽不小心放多了,皇上楞是不動聲色吃完了,什么也沒說,你們不知道,當時我快嚇死了……”
“皇上和氣,永寧公主也和氣,上次她來御膳房,還拍著我肩膀說做得好,要給太后娘娘也推薦一二……”
潘小光聽了一會兒,冷哼道:“行了,拍馬屁的話都給我收著,拿出你們的看家本事來,今天皇上高興了,賞賜那絕對少不了,要是砸了,哼哼,遼東,北安南,南海你們隨便選,我親自送你們上船……”
潘小光話音一落,眾人紛紛息聲。
現在京城上下誰都知道,朝廷不開殺戒,也不讓人坐牢,全都是發配,這一發配,這輩子估計就回不來了,那都是遙遠的荒蠻之地。
潘小光見壓住了眾人,走到自己的廚間,揮動光亮亮的菜刀,他今天也要做一道拿手菜,在大宴上露露臉。
他們忙活著,乾清宮里同樣一片忙碌。
劉時敏指揮著內監,宮女,打掃,裝飾,擺放著桌椅,進進出出,忙的是熱火朝天。
暖閣里,朱栩聽著外面的動靜,猶自悠閑的看著一本書。
這是徐霞客的游記,寫的非常有意思,各處見聞,哪怕是朱栩也看的津津有味,大開眼界。
天還沒黑,宮外就開始進人了。
皇家政院的宋應星,軍院的張之極等人,攜手而來,邁入宮門。
皇家錢莊的傅濤,軍器局的畢懋康等人隨后下了馬車,寒暄著,走進宮門。
曹文詔帶著曹鼎蛟,盧象升等幾乎同時抵達,客氣幾番,邁步而來。
公卿中的英國公張維賢,張國公張國紀,張家的張榮穘等等,都是在一起,開心的談笑,一路直奔乾清宮。
宗室里,魯王,晉王等也相繼而來,都很從容,談笑如風。
六部尚書,外加其他一些不在京的高官的‘代表’,齊齊而來。
內閣的五位輔臣最后到來,相聚在乾清宮正殿,依據已經排好的座位,繼二連三的落座。
時間還沒到,朱栩未來,一群人坐在席位上,相互的交談起來。
或許是因為這一年就要結束,眾人都很開懷,沒有顧忌多少,頗為開心的說著,笑著。
畢自嚴與孫承宗,靖王,汪喬年,孫傳庭等人坐在一起,相互之間放下‘恩怨’,有些釋然的閑聊。
無關政務,無關風月,如家常般,寒暄熱鬧。
沒有多久,劉時敏走出來,看向下面的這群大人們。
眾人一見,頓時息聲,齊齊怔怔的看著他,似等他傳達些什么。
劉時敏微微一笑,道“諸位大人勿憂,皇上還在換衣服,雜家只是來吩咐上菜,你們盡管聊你們的。”
劉時敏到底是讀書人,外廷的評價也算是‘正直’,所以時不時外廷的大人們都愿意與他‘親近’。
近百人都是松了口氣,畢自嚴想了想,上前低聲道:“公公,今天皇上可有其他安排?”
劉時敏知曉畢自嚴的意思,笑著搖頭道:“皇上雖未明說,不過雜家猜測,皇上只是希望與諸位大人一起熱鬧一番,并無他意。”
畢自嚴擔心朱栩借這個機會做其他事情,聞言心里稍松,道:“有勞公公了。”
劉時敏笑而不語,命人傳菜。
宮女們端著盤子,流水般從側門進來,一道道小菜整齊有序的擺放在各位大人的桌前,接著又有正菜,一盤盤的上著,最后是酒水,似羊脂玉瓶,精致玲瓏。
一群人看的目瞪口呆,而后面面相覷。
宮女上的菜肴都非常精致,看得出廚子的功夫很厲害,但是沒有‘分量’,只有尋常菜肴的五分之一大小,似乎一口就能吃完。
‘這是什么意思?’
眾臣心底泛起嘀咕,不知道還未出面的皇帝是啥意思,是告訴他們要節儉嗎?
“皇上駕到!”
突然之間,劉時敏的聲音響起,繼而一身帝王常服的朱栩大步而來,走向龍椅。
“臣等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近百人起身,向著龍椅方向行禮。
朱栩坐下,環顧一圈,微笑著道:“平身,坐。”
“謝皇上。”眾人收回手,相繼落座。
朱栩環顧著這些人,都是大明的中堅,一個個現在或者未來都將是大明的中流砥柱。
他很高興,拿起手邊的酒杯道“除舊歲,迎新年,諸位,今日我們君臣同樂,滿飲此杯!”
“敬吾皇。”眾人端起酒杯,遙遙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