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早而起,童貫隨著鄭智往軍營點兵。
童貫將臺穩坐,左右看了看與鄭智道:“點兵!”
鄭智卻是拱手不動,口中說得一句:“恩相今日坐得帥位,不若就把這軍令來行一次如何?”
童貫聽言一愣,卻是也來了興致,笑道:“也好,戰陣幾番,少行軍令,今日便來點校一番兵將。”
話語說完,童貫站起身來,鄭智跟在身側。童貫再看左右,反倒有些小小的緊張,正了正身形,挺直了身軀,開口喊道:“擊鼓!”
身后將臺,十幾面牛皮鼓隆隆大作。
不得片刻,馬蹄大作,無數士卒從軍營四面八方集合過來,馬蹄聲,腳步聲,甲胄碰撞聲,絲毫不顯慌亂,速度更是極快。
童貫看得連連點頭,還不斷回頭與鄭智示意,眼神之中自然就是夸贊。鄭智今日要童貫來點兵,自然也是有意要表現一番。童貫此行看了河北山西不少州府軍備,再看滄州,必然就是鮮明的對比。
黑壓壓幾千鐵甲,鴉雀無聲,橫平豎直,兵刃寒光閃爍,滿場竟然還能聞到淡淡的血腥之氣。
隨后軍將開始上前報備人數。
童貫聽得更是連連點頭,整個大營,竟然一人不缺,如此快速的集結,如此嚴格的管理,如此軍容軍貌,如此嚴明的軍紀。大宋無數州府,滄州可當第一!
童貫這段時間內心的焦急與憂慮,在此時似乎煙消云散了一般,直感覺心情大好。聽完各部軍將報備,童貫臉上帶笑回頭問鄭智:“哪一步是黨項?”
鄭智上前指了指答道:“那邊兩千鐵甲是米氏!”
“可能戰否?”童貫對于黨項俘虜組織起來的騎兵,自然是有疑慮的。
“一往無前,奮勇之勢,不減當年會州。”鄭智答道,也說得極為直觀。
便是這一句“不減當年會州之勢”,童貫自然就有了一個了解,當年在會州筑城大戰,童貫就在城頭之上,黨項士卒的威勢,就在眼前。
“鄭智,你當真是好手段啊!”童貫打自內心夸得一句。能用敵國之兵,為自己戰陣沖殺,手段何其高明。
“還有一事托付恩相。”鄭智直言相求,也不來客套。
童貫聽言,又是淺笑:“難怪你今日讓我點兵,原來是有事相求。”
“嘿嘿,小事爾,黨項能戰,與其把那些黨項俘虜散落在大宋各地做些苦力奴仆,不若選其精壯送到滄州來,來日上陣,皆是精騎。恩相以為如何?”鄭智說道,意思也是明顯,便是把之前那些黨項俘虜,選精壯的漢子送到滄州來,到了鄭智手中,便是現成的好騎兵。
“如今你麾下黨項不過兩千騎,人多了怕是難以控制。”童貫也有疑慮,說得也極為有道理。
“此事好說,青壯漢子與婦孺一并送來,便好控制。”話也不用說得透徹,鄭智手段,歸根結底便是用老弱婦孺控制這些黨項軍漢,士卒帶在身邊,婦孺老弱皆控制住,哪里敢反。
童貫自然也聽得明白其中含義,想了片刻,再問:“人若多了起來,你往哪里安置這些人?聚眾太多,怕是彈壓不住,隨時爆發,便是萬劫不復啊!”
鄭智聽得此問,往前一步,附耳與童貫道:“滄州有船,出海有巨島。”
童貫聽言,眉頭一挑,贊道:“妙,此計甚妙。黨項俘虜主要都在西北,此番再從秦鳳調撥一些戰馬過來,如此便是妥當了,此事速辦!”
“多謝恩相,若是一年之內,能起一萬黨項鐵騎,上陣與遼廝殺,當真一舉兩得。”鄭智話語,自然誅心。黨項人命,在鄭智心中似乎還是不太值錢。
童貫點點頭,也道:“也不能排除這些黨項人會鋌而走險,所以黨項若是有一萬騎,你麾下也要有同等數量的漢人騎士,否則太過危險,要多防一手。”
“恩相放心,漢人騎士也會籌備,戰馬之事還望恩相多多操持。”鄭智自然是缺戰馬的,但是對于童貫來說,戰馬并不十分為難,在西北,戰馬如今也沒有了什么用處。
鄭智雖然這么去答了,但是這漢人騎兵的問題,鄭智還是為難的,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即便把梁山與獨龍崗上能騎馬之人都組織起來,也沒有多少。臨時來訓練倒也算可行,但是這戰力自然是有差距的。
即便如此,鄭智還是要組建漢人騎兵,現在不組建,以后更不可能有。現在組建了,即便戰力有差,但是幾年之后,必然就是精銳之師。這是為以后作長遠打算的事情。這是現在必須要做的事情。
“戰馬之事,我自當為你操持。種經略隨后也要到河北來的,也會到一些西軍的老卒來。一并多帶些戰馬來,這些戰馬本也是你的戰利品,此番帶來給你,種經略自然不會為難。”童貫知道事情的重要性,如今對于鄭智,童貫必然是有求必應,只求戰陣能勝。
鄭智拱手謝過,開始解散部曲。只留兩千米氏鐵騎與一千西軍,再吩咐祝龍準備輜重事物。
童貫鄭智,帶著三千人馬,幾個囚車,便往東京去了。
兩天便到德州,傍晚入得德州安德城外軍營,童貫并不入城,只隨軍安營。
鄭智與童貫坐在帳內,親兵進來稟報,門外德州知州前來拜見。
童貫忽然想起了什么,開口與鄭智道:“你今天且學著點,東京回去之后用得上。”
鄭智聽得一頭霧水,卻是不知童貫要自己學什么。
知州姓袁,生得肥頭大耳,進來拜見,身后還跟著幾個小廝,抬著一口不小的箱子。箱子放在正中之后,幾個小廝頭也不敢抬起便下去了。
寒暄幾句,袁知州直入正題,笑道:“今日童樞密路過德州,下官榮幸之至,晚間在城里備下一桌酒菜,還請童樞密賞光,德州大小官員皆是翹首以盼,恭候樞密大駕光臨。”
童貫面色一直嚴肅,淡淡說道:“軍中袍澤眾多,大戰剛剛落幕,傷亡慘重之余,本樞密身為主帥,哪里能去酒席作樂。好叫麾下這些兄弟如何看待。此事作罷了。”
袁知州一聽,錯愕片刻,又道:“童樞密愛兵如子,下官敬佩,稍后下官安排一些酒菜送到軍中,聊表心意,以慰眾將士剿賊辛苦。”
“如此甚好。”童貫還是不咸不淡,一股威嚴壓得這袁知州喘不過氣來,
卻是這袁知州也不知自己哪里得罪了整個童樞密,這般不受待見。
鄭智卻是看得一頭霧水,這童貫叫自己學著點,鄭智實在是沒有看出到底要學什么。
只聽袁知州又道:“樞密此番為國為民,剿賊辛苦,下官略備一些薄禮,還請樞密笑納。”
童貫眼皮微微一抬,開口道:“打開看看。”
袁知州聽得此話,連忙上前打開箱子,箱子內自然都是金銀。打開時候,袁知州又回頭來看童貫臉色。
鄭智也抬眼往箱子里看去,這些金銀,七八萬貫總是有的。心想這袁知州倒是大手筆。
卻是不想童貫瞄得一眼,揮了揮手,面色不慍道:“抬回去吧。本樞密明日便走了。”
這袁知州聽得此話,楞在當場,實在不知是怎么回事。心中思前想后,也不知自己是哪里得罪了這個童樞密,又不能開口去問。
抬頭看得童貫一眼,回頭又看了箱子幾眼,袁知州開口道:“不知樞密……”
話語才出,童貫便又道:“趕緊抬回去,本樞密乏了,你也會去吧。”
童貫直接出言趕客,也容不得這袁知州再留,只得臉色煞白喚來幾個小廝又把這箱子抬了出去。
袁知州一走,鄭智連忙起身問道:“恩相,這般是為何啊?”
“如今缺錢,要拿就多拿點。”童貫說道。
鄭智恍然大悟,這個道理自然是懂的。心中才知童貫要自己學的原來是這個事情。
果然一個多時辰之后,城里又來一兩大馬車,車內幾個大箱。這袁知州又來拜見。
再拜見時,童貫一副笑臉相迎,還吩咐軍中火頭,備制酒菜。
鄭智果真是學到了點,斂財有道,說的就是這童貫了。這袁知州吃了一番臉色,回頭必然是思前想后,想來想去也就把念頭放在錢財之上了。
果然,回城尋左右官員再多備一點,這童樞密便滿意了,滿臉是笑。
童貫也是示意鄭智到鄆州齊州主政之時,也用同類的辦法去斂錢財。缺錢之時,辦法先不論,必須要把這五萬大軍建立起來。所以童貫連這些事情都去教鄭智,便是怕鄭智這個軍漢不通這些手段門道。
鄭智倒是有些哭笑不得。卻是也知童貫用心良苦。
再過境幾個州府,童貫都是如此這般手段,一路到得東京,手頭竟然就有了一百多萬貫。如此效率,實在有些嚇人。
便是鄭智也想,難怪別人都說錢不如權。自己辛辛苦苦開酒坊,開超市,開酒樓,原來賺的都是血汗錢,這童貫走一路便是一百多萬貫。當真不能去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