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錫華教授找自己?室友三人都以為程燃是因為這屆本科生中受人矚目的,所以鄧教授找他會有些類似學業的話題交談叮囑。程燃卻知道不會是這種事,鄧錫華身上有諸多專家頭銜,在上層的話語權也是有的,同時還是中南科大的計科院副院長,程燃覺得他預計未來在中南科大做的事情,觸動一些人背后的利益,引來的反應也不可預估,如果能夠拉到這么一個同盟,大有裨益。
于是程燃耐心等著鄧錫華,講臺前的鄧錫華不厭其煩的應對前來問詢的學生,鄧錫華的算法分析課從不同層次,涵蓋大一到大四的本科生,給大一講的這門課在全中國獨一份,這個時候的國內計算機專業,一些高校大三才會開設算法課程,有的讀完四年算法是什么都不知道,很多在這個時候想要接觸,基本都只能靠自學。
鄧錫華用的是美國普林斯頓大學大一的算法教程,用自己的經驗,結合美國的課程,將這門算法入門課在大一就開始鋪墊。這門課其實主要是涵蓋程序員所需知道的算法和數據結構要點,介紹基礎數據類型,算法和數據結構。在普林斯頓大學,主要針對的是大一大二的本科生。
鄧錫華是看著國內外差距,眼睛里著急,急則生變,干脆將普林斯頓的相關方法引入中南科大,這門課程側重于在實際應用的實現和測試中學習各種算法,核心理念是算法在實現和測試中是最容易理解。
鄧錫華講這部分就是用C語言作為講述主體,來說明實現的應用和科學性能分析。涵蓋了基本的可迭代數據類型、排序和搜索算法。課程會上到大二,基本上就能讓學生了解算法的基本原理。
中南科大的學生很好學,圍著鄧錫華問個不停,也看得出來,鄧錫華雖然有些疲態,但是這個過程,他是很享受的。
這叫大有希望。
鄧錫華這邊結束后離開,程燃也隨之拿起書起身,前往他的辦公室。
程燃敲了門,在鄧錫華讓進來的聲音中推門而入,鄧錫華坐在那里,助教把他大水盅的水重新摻滿,然后就離開了。
鄧錫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道,“學習生活還習慣吧?李院士跟我說給我們計科院爭取到個小明星,我還真是擔心沒辦法把你給照顧好噢。”
這話說得親切,但也未必不存在隔閡。
程燃道,“還行,就是出遠門會有些想家,好在室友們都很不錯,大家生活上相互幫助,大學和我之前想象的一樣有意思。”
看得出鄧錫華對程燃這番話觀感挺好,不似想象中的那種嬌慣孩子,對他生出更多興趣道,“在中南科大,你這樣的孩子注定備受關注,但你也該看到了,不比高中輕松多少,而且大學多樣性,每個人學習能力也在這個時候各有偏差,有的找到適合的專業,能力和熱情發揮起來,真的是能讓他人望塵莫及。這個過程中有人上升有人下沉,都是正常的事情,做學問,快一步慢一步其實無所謂,重要的是求索,保持懷疑精神,不要做亦步亦趨知識的應聲蟲,沒準在哪個角落,你就能發現新路徑的閃光點。”
程燃道,“老師,話說得太高屋建瓴了,一時理解不了。”
“不用變相拍我馬屁了,你去問問,跟我的那些學生,哪個說這種話的時候不是無跡可尋?可是有用嗎,該掛的科一樣讓他掛。”
程燃愕然看鄧錫華,發現后者雖然這么說著,可吹浮綠喝茶的時候嘴角的笑容還是溢出,看來不是先前的那么有距離感了。
鄧錫華喝完茶把茶盅蓋子給蓋上,雙手蓋著茶盅,似支撐起上半身,道,“新生典禮讓你出來講兩句,看來對的,講得很精彩,你們伏龍公司里面,有不少我們科大的畢業生吧?”
程燃微怔,旋即明白了鄧錫華的話里有話,可能若不是先前和他的一番對答,鄧錫華也不會把這種覺得程燃那番演講太過成熟,背后或許有科大生提供給他思路的這種話點出來。
也難怪鄧錫華先前的一副自己是受照顧對象的“親切”問候,在鄧錫華先前認知中,對自己這樣一個科大畢業生就業幾個去處之一的伏龍背景人士來說,興許他作為副院長要有今天這樣一個流程,而這點未必是他所甘愿的,有時候只是一種政治考量。
果然還是對程飛揚的興趣更大一些啊。
和一個大一本科生又哪有那么多話可說的,鄧錫華轉圜了一下,開口,“你爸去了日本吧,考察日本一些企業,這之中邀請了我們科大的一些教授專家同行,我這回行程上有沖突,沒有去,事后還是覺得比較遺憾。聽我們的一些教授說,你爸做了一番總結,在IT界流傳,很多人看過形成的文字資料,你爸這場日本考察,不僅僅讓他個人觸動很大,回國散播的影響,我看也是會很能影響到國內企業和相關制度……”
又是自己老爸……
程燃很想說老爸你有沒有想過,在大學的我在你陰影下也是很難啊。
程燃深吸一口氣,點頭,“互聯網的冬天造成了IT業的冬天,這個冬天還沒結束,怎么渡過它不在于它什么時候過去,而是我們什么時候準備好了適應極限生存的辦法。
日本是一面鏡子,從90年代起,連續十年低增長、零增長、甚至負增長,但日本的企業在漫長的冬天里仍然能頑強地生存與發展,這種頑強的耐力不在于公司的制度,因為公司制度會僵化,會落后時代。也不在于決策,有的決策恰恰致命,而不可能永遠有人一直正確的決策。企業渡過困境的原因恰恰源自于其內部人員的勤奮,在困境里的忍耐和苦中作樂的精神。日本的這種精神是值得學習的,天道酬勤,凡事的成功都逃不出這四個字。
然而日本企業在新世紀所面臨的三種困難也是事實存在的,分別是雇傭過剩、設備過剩和債務過剩。這三種過剩要解決會涉及機構改革、結構及產業重組,向發展知識創新產業過渡,以及培養核心經營能力和向速度經營的轉變。
過去的日本企業體制讓企業在寒冬時期也能人心穩定,協助企業渡過難關,然而在新格局的時候,這種體制又會反過來束縛這種轉變,使改革困難重重。未來的日趨嚴峻的國際貿易競爭中,這種制度又會成為日本經濟的絆腳石,必然會拖累日本經濟發展,所以在未來國際競爭大格局下,不改變舊體制,墨守成規,就是失敗的最大根源。這點我們國家,還有國內的企業,都要引以為鑒。”
“這對于我國的IT業來說也是個可以參見的實例,IT業寒冬是個危機,也是一個大的機遇,今年加入WTO,關稅為零,這是件很殘酷的事情,我們的IT公司缺乏核心技術,缺乏雄厚資金,本土IT業就將在全球IT產業鏈中越來越走向低端,光靠市場化要參與國際競爭,無非是天方夜譚,政府要主導,國家要投入資源,同時國內的資本要盡量在本土IT業上形成一定的泡沫,這樣就能給創新型小企業生存的空間,要形成創新型小公司的生存土壤,參照硅谷經驗,小公司實際上才是創新的源頭。保持創新,這是我們和國外IT跨國公司一戰的本錢。做到這些,中國IT業能夠從這場冬天突圍,把寒冬當成磨礪,沒準就能抓到戰略轉折點。”
智庫是一種說法,實際上是國內能上達天聽,能夠提交報告和各種渠道影響到國家機關進行政策制定的的教授專家一種統稱。
眼前的鄧錫華,和李太行院士一樣,都是其中之一。
程燃說的話能夠影響鄧錫華一些,鄧錫華在決策圈所能有的能量,那就不是現在的他具有的。
鄧錫華聽著,用手敲了敲桌子,“繼續。”
程燃醒悟過來,搖頭,“沒有了。”
“沒有了……”鄧錫華也像是有些意猶未盡,抬起頭來,眼神筆直的凝視他,片刻后道,“如果這是你的見解……我認為,講得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