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里的哨兵有一個站了起來,看樣子是打算到洞外去噓噓。∑雜∈志∈蟲∑讓她驚訝的是,這人走路有些兒搖晃,像喝酒微醺似的。
可惜,他一輩子也沒機會走出去了。就在他腳掌將要夠著洞口時,這山洞突然封閉了!
無聲無息地,像上下眼瞼關合一樣地封閉了。或者再形象一點,像一張大嘴合攏那般,封閉起來了。
寧小閑旁邊的帳篷門簾一掀,鄧浩像一陣風似地沖了出來,滿臉的不可置信。他身旁的哨兵同樣見著了這一幕,已經吹響緊急警示。凄厲的哨聲回蕩在雨中,將所有人從美夢中推醒。
出事了!大家急急忙忙爬起,揉著睡眼快步跑出帳篷,剛好看到對面驚悚的一幕:
那“山洞”合上了大嘴之后,外層石皮簌簌而落,漸漸露出了里面血紅色的表皮,在雨水的殷勤沖刷下,石粉很快被洗得一干二凈,這層外皮變得又光滑、又油膩,在黑暗中反射出微弱的紅光。
“山洞”上方,亮起兩盞綠色的燈籠,它們往左右各掃視了一圈,然后直直地照向云虎商隊的方向。
這恐怖的場景令商隊的人們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此時他們哪里還不知道,這座山洞本身就是一只大妖怪?那洞上的綠燈,就是妖怪的雙瞳!
鄧浩的指令已經一連串發了下去,只待這妖怪有所異動,他們就要亡命奔逃。面對這種能夠一口吞掉整支商隊的怪物,人數的優勢蕩然無存。貨物神馬的,有命活下來再回來揀吧!
妖怪默默地看了他們一會兒,突然露齒一笑——大概是笑吧,它張開了大嘴,牙關卻緊閉著。于是大家看見了里面交錯著的、慘白而鋒銳的牙齒。原來那些柱狀的鐘乳石,竟是這些銳齒所變。
隨后,它笨拙地扭過頭去,邁動四條相對巨嘴而言袖珍得多的長腿,一蹦一蹦地跳遠了,中間還撞斷了兩塊大石柱子。它每一次落地,都帶來一場小型地震,地面水洼里的積水,隨之蕩起了陣陣漣漪。
這一幕,讓寧小閑想起電影《侏羅紀公園》里霸王龍第一次出現的場景。不過那只恐龍的塊頭怎么能和面前這只巨怪相比啊?
看它行走的速度,大家都后怕地咽了一口口水。這妖怪行進速度如此之慢,聲響又大,難怪喜歡打伏擊。
它不知從何時起就蜇伏在這里,坐等獵物上門;可憐狼行商隊直接就把自己當菜送進了它的嘴里。妖怪合上嘴之后,那張巨口里一點兒動靜也沒有,羅佑等人,九成九是成了它的腹中餐!
云虎商隊兩百多人站在雨水中,靜靜地目送它離開,直到手腳都冰涼了,才想起要回帳篷休息。
長天嘆了一口氣道:“回去吧,外面雨很大。”她低了低頭,走回帳中,看見大家目光閃動,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第一次直面“妖怪吃人”的場景,第一次有兩百多人在她目前覆滅,而這些人昨日還和她見過面。雖然相互鬧得并不愉快,但不等于她愿意坐視他們被吃掉。
這是一次華麗的團滅,但這兒不在網絡游戲里,死了就沒有機會重來了。
“這是鼓腹蛙,行動緩慢,擅長偽裝,喜歡張著嘴等待獵物。”半晌,言先生才不緊不慢地說道,大家仔細回想,那怪物除了嘴太大之外,確實也很像一只青蛙。
“我看過記載,這妖怪為了吸引人或野獸到它嘴里去,會在口中放些受傷的動物或者假扮出溫泉、地熱,同時散發奇香。這香味聞久了,能令它嘴里的生物慢慢昏睡。”貌似華夏深海中的鮟鱇魚也這么干,在頭上放一盞小燈或在口里放幾條小蟲來吸引小魚小蝦,坐等獵物上門然后“啊嗚”一口吞掉。可是它哪有這鼓腹蛙的氣魄啊,將兩百多人一鍋端了!
狼行商隊里最不幸、最倒霉的是那霍真人。他畢竟是個修士,如果他還保持著清醒,也許這個當就不會上了。可惜,自從栽在哨子手里,他就一直昏迷著,最后直接昏迷到死!所以說,運氣確確實實也是實力的一部分呵!
“它們喜歡住在水邊,只在雷雨天氣才出來活動。這一只從體積來看,估計有八百歲了。”
一個伙計忍不住道:“這條商路我們和鄧老大一起走過三四次了,安全得很,從來沒見過這種妖怪!”
“鼓腹蛙可以冬眠起來,數十年才出現一次。這一只也許原本蜇伏在附近哪一條河中,聞到雷聲才被驚醒。”能冬眠這習慣倒是和青蛙很像,只是這家伙體格太大了。
“況且,今時不同與往。”言先生嘆了口氣,不再多說。
也許是受鼓腹蛙妖氣驚嚇,這一夜帳篷四周太平得很,除了雨水之外再無聲響。只是剛剛看過了一幕慘劇,大家都惴惴了很久才勉強睡著。
借著起身如廁的名義,寧小閑偷偷埋怨長天:“你為何不早說?”
他云淡風輕道:“反正它跑得慢,追不過來,看場好戲不好么?”
“早點提醒啊,那狼行商隊的人就不會全軍覆沒了!”她畢竟是個來自現代社會的人類,對每一條人命的消失都很敏感,更不可能對同胞的死難無動于衷。
“我為何要提醒?”
“你!”雖知他的價值取向和人類不同,但她還是忍不住生氣。
長天卻冷笑了:“你可是覺得我心腸太壞?那么,那位心軟的言先生為什么不提醒他們?你眼中的大好人鄧浩,為什么也不提醒狼行商隊?”
她一時語塞。這兩人一個見識淵博,一個經驗豐富,斷無看不出端倪的可能。
“那個姓羅的一旦回到狼行商行里,就要把殺熊和賭斗的事上報。如果狼行商行真如傳說中那么不講理,云虎商隊以后的日子可難過了。”長天像是啜了口茶水,“借著妖怪的手把他們殺了,既不費事,又不擔良心上的責任。嘿嘿,這隊長為人聰明但不迂腐,我開始有點兒欣賞他了。”
她無話可說。
“是仁慈還是愚蠢,要視對象而定。”他曉得她心里不好過,有心安慰兩句,甚至想伸手揉揉她的小腦袋,但話到嘴邊就變了,“回去休息吧。從明天起,晚上還要再學武技,你的時間很緊。”
雨在第二日清晨停了,大家得以繼續上路。她躲回神魔獄,好好地練了幾遍《導引訣》。驟然見到大妖怪,她才知道生命之脆弱,練起來也特別賣力。
這一日午后,第九式練成了,《導引訣》至此完成了一大半。就她自己而言,最大的感受是身體柔韌性變好了,莫說各種下腰和“一字馬”,就連體操運動員或者芭蕾舞演員的各式高難度動作,現在對她來說亦不在話下。在她原本的世界里,人們為了達到這樣的水準要勤學苦練十多年,但在這里,有靈米和法訣的幫助,她只用了二十多天,并且她還只是一枚修煉廢材。只能說,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此外,腕部和足部的力量大增,最明顯的是她用來炒菜的生鑄鐵鍋,原本要雙手才能提得動,現在單手顛炒都很輕松了……
五感,即視覺、聽覺、嗅覺、味覺、觸覺,也都較從前敏銳了許多。以這樣的身體素質去迎接哨子的訓練,她對自己還是有信心的。可惜長天對凡人的武技了解得不多,無法有效地教導她,所以才讓她找哨子學藝。當然,他也摸準了哨子年齡偏大,相貌平庸,斷不會對她起了心意。否則,若換成權十方來教寧小閑武技,長天同學可就一百萬個反對了。
由于練得用功,當天下午,她就提前進入了煉丹環節。長天奇怪地看著她,這丫頭身后像有根鞭子在抽似的,今天干什么都特別賣力。
她先是煉了幾爐小培元丹。這是修仙教派中,門中長輩給初入門弟子固體培元所用丹藥,可以祛除體內雜質,疏通經絡,為弟子的修行打下良好基礎。由于藥效中正平和,凡人可以服用,因此許多凡人貴族也喜歡服用這種藥物,稱其有延年益壽、減病消災的功效。
這種說法被長天嗤之以鼻。“簡直異想天開!自六道輪回創立以來,萬物壽元已定,延壽藥物都不再可用了。想增加壽元,要么超脫輪回,要么修仙得道。”從他說這話時的一臉傲氣,寧小閑推斷他莫不是“超脫了輪回”的那一類?畢竟在后土身化六道之前,這位神獸先生就已經縱橫天地間了,看來不歸輪回所管。
但不管怎樣,小培元丹在塵世和修仙界都是搶手貨,這是不爭的事實。最重要的是,煉制這味好藥耗費的材料不多也不貴,并且經過長天精簡之后,連煉制手法要求都降低了好多,她以凡火都能制作。
她倒出了小培元丹,馬不停蹄地又開始煉金創藥和渠黃散,煙熏火燎之下把自己變成了小黑臉都顧不上。值得一提的是,有感于何小九中毒事件,她已經央著長天把藥方子做了修改。凡人丹藥實在不易吞咽,為了方便昏迷不醒的患者,她要求將口服型的救命藥丸都改成像仙家丹藥那樣入口即化。長天一邊抱怨她的多事,一邊按要求認認真真地改了藥方子。
他聽她口中念來念去都是“來不及了,沒時間了”之類的詞語,實在忍不住問道:“你今兒吃錯什么藥,突然事事這么賣力?”
寧小閑丟給他一個白眼:“姑奶奶做事不是向來很認真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