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醒來,前一天的勞累和疼痛都已消失不見。淬體的功效不僅在于改善體質,也加快了她的肌體愈合速度。現在她渾身都有用不完的力氣,尤其走起路來腳下像加了軟墊,輕松而有彈性。看來,長天的極限訓練法果然很有效。
她昨晚在神魔獄中種下了新的靈米――夢黃粱的種子,今天起就食用新米了。晃進第五層一看,夢黃粱已經長熟。
息壤果然靠得住,它培育出來的這種靈米,早已不是她拿在手里的種子那般病怏怏的模樣。現在長在神土中的黃粱顆顆飽滿,隨便捻下一顆去了殼,里面的果實紅亮剔透,仿若上好的紅水晶。
她試著煮了一碗嘗鮮,發現味道果然比云香米更好,入腹后的熱流也更豐沛些――小米的營養本來就在大米之上,尤其夢黃粱是四品的靈米,品階本身就更高。這六十靈石,果然沒有白花。
值得一提的是,昨日送進神魔獄的妖尸,都給息壤當作了加餐。所以現在息壤的顏色已經從淡黃轉成了淡紅色,一副吃飽喝足的模樣,對她的到來表示更加歡迎。據長天所述,這小家伙的吸收能力遠遠不止于此,神魔獄最鼎盛時,息壤的顏色可是紫黑色的,這大概就是所謂的“紅得發黑”吧?
接下來,她去了云虎商隊的駐地繼續收取妖尸。大概有了前一日的廣告效應,商隊庫房里的妖尸堆得比昨日還高,竟有接近兩百具之多。她當然老實不客氣地笑納了,幸好昨日進賬頗豐,不然這二十多萬兩銀子可就付不起了。這種千載難逢的好機會,下一次想再遇到不知得等多久以后了。當然。她也知道這種好光景不持久,接下來幾天,妖尸只會越收越少。
她在駐地轉了兩圈,原本是想找到張生夫婦遞送易容丹的。哪知伙計們說,這兩人自從進了巖城之后就蹤影全無了,就像抵達前面的任何一個補給城市一樣。反正拔營走人時,他們應該會出現,因此也沒人多問他們的下落。一起消失不見的還有言先生,這家伙更沒有存在感。
寧小閑沒找著張生夫婦,卻不小心瞥到了悶悶不樂的鄧浩。他坐在領隊專用的房間里發呆。面前的茶水滿滿,卻已經完全冷掉了,顯然一口都未啜飲。茶葉金貴,鄧浩尤嗜好茶,這情形不多見。顯然他此刻的煩惱也不同尋常。
云虎商隊替她收了兩百多具妖尸,這份人情卻是該承下來的。因此她走進去道謝。鄧浩見到了她倒是很開心。他自己是個練家子,見到寧小閑走路的姿勢也知道她的功夫至少小成了。他只覺得面前這姑娘變化很大,身上秘密也越來越多,越來越不容易看透。
兩人寒暄了幾句,鄧浩的臉上笑容漸斂,顯然又想到了心事。此時她本應告辭離去的。畢竟她和長天秉持的信念就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結果還是忍不住問起:“鄧大哥,可是有心事難解,不妨與我說說吧。”
她還沒壞心到問人家“你有什么不開心的。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鄧浩這兩天正煩惱得茶飯不思,找了幾個副領隊來商量幾回也沒想出好點子來。此刻見她笑意晏晏地問起,想到面前這小姑娘還不到二十歲的年紀能懂什么,本想說兩句場面話就一語帶過的,結果話在舌尖轉了幾圈,最后鬼使神差地變成了:“這原本是件好事,只是心下躊躇,舉棋不定。”
他這既然開了口,后面也就別想收住了。
原來他抵達巖城之后,就接到了慶豐商隊的書信。這卻是慶豐總商行簽發的,邀請他加入慶豐總商行“共襄盛舉”。這家商行的規模巨大,在整個南瞻部洲都能排上前十之數,在整片大陸上擁有超過四十家分行,可謂是商行之中的大佬了。
鄧浩自建立云虎商隊以來也有十數年時間,哪一次走商不是兢兢業業、如履薄冰?究其原因,還是自己這商隊的規模太小、人手太少,經不起損失,受不得折騰。像他這樣的小型私人商隊比比皆是,大家的夢想無非是抱住哪個大型城市或者商行的大腿,從此之后野路子被正式收編,許多事情就都不需自己煩惱了。
加入大型商行的好處顯而易見,并且這還是慶豐總行發來的邀請。如果他同意了,相當于原本連臨時工都不是,突然就加入大型國企并且馬上進入了編制體系,那以后走起商來要人有人,要錢有錢,要資源有資源,可比現在安逸得多。只是他這“云虎商隊”的旗號已經打了十幾年了,以后就得換成“慶豐商行”字樣了,心中難免有些不舍。
不過鄧浩也是個明白人,不會為了心中這點惋惜就拒絕慶豐的邀請,否則那一幫子老部下們也不會罷休哪。真正令他為難的,卻是由此引申出來的一個麻煩。
“我若同意了,云虎商隊就會并入慶豐商行的雷州分行。”雷州還在巖城以西,大概再走一個多月能到,恰好去那里辦交接手續,“可是據我打聽,雷州分行的主事人福長安,本身卻是一個愛財如命之人。慚愧啊,云虎商隊走商多年,我手里卻沒攢下多少錢來。”這倒是實話。走商是高風險行業,天災都可能帶來損失,鄧浩為人忠厚,付給傷亡人員的恤金又比平常偏高,因此他比起普通成員來自然要過得寬裕些,卻沒有多少余錢向這雷州分行的主事行賄。
“雷州分行已擁有七支商隊。我們初來乍到,難免要被看輕。”鄧浩皺眉道,“寧姑娘你有所不知,在大型商行中,收益好、風險小的線路屬于‘肥線’,一般都會被主事分配給心腹掌管的商隊。像我們這樣的……”
她明白了。鄧浩擔心加入慶豐商行的雷州分行之后會被主事打壓,不僅行不了方便,還被攤派難走的商路,那倒不如現在云虎商隊的逍遙快活了。可是到時若脫離慶豐商行出來單干,這就又得罪人了,不劃算。
她凝神想了想,才問道:“你可知這位姓福的主事,辦事能力如何?”
“據說相當勤勉努力。他剛調去雷州分行,那里只有兩支商隊。”未來主事的品行,鄧浩顯然也已經打聽過了,“這才過了六年的功夫,雷州分行的商隊就已經增加到七支,且每年遞交上去的潤表都相當好看,顯然也是個有本事的人。”
就是說,除了貪財之外,頭腦還是很精明,能力也還是有的嘍?
“那么,每次走商的收益如何分配?”
“這一點上,慶豐商行倒是很優渥。商隊自留八成,商行分走兩成。”
她眼珠子轉了轉,嘿嘿笑道:“鄧大哥,這事兒其實不難解決。我有個法子說不定管用,并且你還不必自掏腰包。”
煩惱了兩天都找不出解決之道,這小姑娘卻說她有辦法?鄧浩頓時來了興致:“哦?愿聞其詳。”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說來也簡單。你和那位福主事混上幾次面熟之后,就向他提個要求。”
剛見面就和人家提要求?鄧浩皺了皺眉,又聽她接下去道:“鄧大哥手里沒有余錢,不能像其他商隊的領隊那樣遞些銀錢和稀罕物巴結他。這確實是弱勢,但您手里也握著一大本錢呢。這本錢就是云虎商隊!”
“雷州分行的業績再好,那也是分行的,和福主事個人的得益掛不起鉤來,最多總行對他稍事獎勵。因此您不妨和福主事直說,您手里雖然沒有現銀,但云虎商隊里卻可以給他留一例份子錢。只要他出錢在您的商隊里湊了份子,那么走商一趟完事結算時,您將就他應得的那一份銀錢雙手奉上。”
鄧浩越聽越不對味兒。這寧姑娘不僅讓他不要送禮,反倒要從福主事腰包里掏出錢來。“他能同意?”太不靠譜了。
她笑了笑,反問道:“為何不同意?他只需象征性在云虎商隊中投個兩三萬、三四萬銀子當種子,后面就有源源不絕的利潤可以分。他在雷州經營多年,這點兒錢對他來說不過是小意思罷了。如果這福主事真像您所說的那樣聰明,他就該知道這法子最妙的一點在于,這些潤銀根本不算受賄所得,只不過是他個人投益的分成罷了。萬一慶豐總行查起賬來,他也理直氣壯。”
“云虎商隊既然入了慶豐商行,以后走商的所得也不止現在這一點兒了。從中分出一小部分給福主事,又有什么關系?”
鄧浩眼前一亮,心中盤算起來。
“再者,他既然知道這云虎商隊里十拿九穩有他一例份子錢了,那么在劃配走商線路的時候,肯定不會虧待云虎商隊,這才能保證他自己的分潤最大化。”哪怕給的不是肥線,略次一等的也行啊,總比云虎商隊現在提著腦袋走各種危險線路要強。
“最后,其他商隊的人當然也是看人下菜。如果福主事對你客客氣氣,其他商隊的領隊,自然表面上也得對您客客氣氣地,不敢給您太多小鞋穿。這樣鄧大哥在雷州分行底下走起商來才不會憋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