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毒草附近的泥土被挖空了,她提起玉刀,小心翼翼地將草根一點一點攏起,那動作仿佛這不是一株草根,而是價值連城的玉器一般。這般精微的操作,果然沒有傷到一點根系,她最后長吁一口氣,將整株毒草往上一提,輕輕松松提出了地面。
身邊這男子也松了口氣,催促道:“我們可以走了吧?”
她點了點頭,突然問道:“你到底過來干嘛?”
這男子愣了愣道:“我只是好奇……三娘不要多心。”
“嗯。”她一邊站起來一邊應道,“我不多心。”從他身邊走過時,這男子忍不住退了一步,卻見她突然將手上毒草對準他的臉丟過來。
寧小閑自己拿著這毒草時也沒有戴手套,因此這男子下意識地一伸手,接住了這株草,隨后才想起這東西附有劇毒,觸之者死!
他下意識地毒草扔到了地上,只覺得手掌又麻又癢,忍不住顫聲道:“這……”待抬起頭求情,面前的女人卻不見了。
人呢?他大驚,正要轉頭,腦后卻傳來一陣劇痛,隨后就是一片黑暗襲來。
寧小閑趁著他扔草的功夫,已經挪到了他身手,一記手刀劈在他頸后,妥妥將他打昏過去。
“看在你這么沒用的份上,饒你一命好了。”她拍了拍手,揀起那株毒草收起來。這草藥確實叫做腐心草,也確實有劇毒,但它的毒素都在汁液里,人若觸碰完好的腐心草,是不會中毒滴!
所以說嘛,知識就是力量。
不過這株腐心草會出現在這兒。本身也真夠奇怪的了。據她所知,這類毒草一般生長在至陰之地,比如墓穴、陰樞,這片沼澤雖然多水,但本質上應該和極陰之地扯不上關系。
算了,想不明白的事,干嘛非要去想?
她看了看躺倒在地上的男人,聳聳肩膀離開了。她臨時改變主意饒他一命,反正等他醒來,她也已經走遠了。就算去通風報信又怎樣?前提是他醒得過來。她用力不大,這倒霉鬼最多一刻鐘就能醒來,只希望在這一刻鐘內莫要有其他黑化的野獸經過,不然可就白撿了一頓大餐了。
不過,套用長天的口頭禪:這與她何關?姑奶奶走也。
既是她自己一個人上路。那就方便多了。她想了想,地面確實太危險了。蟲蟻野獸和人類放下的陷阱層出不窮。她若仔細些。也許還不懼,但清理這些東西要花費大量時間。她現在最缺的,還是時間。
尼瑪,自從開始踏上西行路以來,為何最缺的總是時間?!明明長天都能再活五百年,為嘛她總是被迫不停地趕路、逃命?
不過她是誰。她是寧小閑呀,總能另辟蹊徑的。她眼珠子轉了轉,嗯,就走這條路吧。
她找到的蹊徑。就在天上。準確一路來說,就在樹上――她打算從樹間“走”過去,而不是從地面上。
這里是典型的沼澤林地,樹木低矮,普遍不超過五丈,但非常密集,枝椏橫生,搭構起適合許多小型生物行走的林間通道。雖然不知道由于什么原因,這個秘境內的小型生物都不見蹤影,但這不妨礙她來依樣畫葫蘆啊。
她輕輕一個縱躍,就跳到了一小片紅樹林上,使出哨子傳授的輕身之術,上身幾乎不動、足尖輕點,就若燕子般在幾株樹木之間輕盈穿梭。她還是少女之身,身軟體輕,只須站立在碗口粗細的樹枝上,就不會有失。而這成片的樹林內,碗口粗細的枝木可不用太多,幾萬根總是有的吧?
她站到樹上往東方眺望,林間的枝木幾乎都許她跳躍。
“嘿嘿,vip專用的空中通道啊。”她給自己點了個贊,展開身形掠了出去。
為了不驚動龐海和凌榮南隊里的人,她特地拐了個大圈,從他們的直線路徑上繞了出去。不過以她現在的行進速度,不消一刻鐘就能趕到他們前頭去。
在這種地形中行軍,男人有時還真不一定比女人有優勢啊。等他們反應過來,“郝三娘”早已從這秘境中消失了。苦逼的男人們,老老實實在地上趟地雷吧,姑奶奶先行一步!
她又找到了一條小河,試了試毒,發現果真沒有問題,這才取出藥粉洗掉了臉上的偽裝。至此,她再也不是“郝三娘”了。
寧小閑想了想,為了保險起見,還是取出易容丹,又給自己換了一副容貌,這回扮相是個面色黝黑的女子。然后,她將身上這套郝三娘的服飾扔進水中,從隨身的行囊中又掏出一套衣服穿上,換上分鬟的發式,整個人都煥然一新了。
她才不擔心出去的事,這秘境是嚴進寬出,出去的時候只要依照派別上交了東西,云霄殿才不管你長什么模樣。
正當她志得意滿,天地間又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磬響,將她唇邊的笑容直接敲沒了。
“該死,第二響了,幸好是從西邊傳來的!”現在,她得加快腳步了。
不久前,凌榮南還對龐海說,西部搜過了,沒有任何發現。不知現在龐海聽了這磬聲會作何反應。她就是再遲鈍,也發現凌榮南的隊伍不懷好意,只是不知道龐海反應過來沒有。
若是被算計的人換成了鄧浩兄,她無論如何也會設法提醒的。可是她這人講究禮尚往來,姓龐的對她不上心,她就對他不仗義。很公平吧?
藏寶圖上的線路和字句,早就被她背熟了,然后撕毀、水浸,再燒掉。她對于弄毀張生先祖留下的遺物毫不愧疚。月光杯對她來說太過重要,絕不可讓這線索落入別人手中。而且她聽說有些藏寶圖有夾層,有的浸在水里或湊近火源之后會顯出特殊墨水繪就的新路線……很遺憾,這張藏寶圖沒有經受住這樣的考驗,所以灰飛煙滅了。
她洗了洗臉,吞了一顆辟谷丹,然后繼續上路了。
自從有了神魔獄以來,她每日作息基本都很規律,三餐營養充足,夜夜得以安眠,現在在這秘境里,對她的心志反倒是很大的考驗,因為她再也得不到很好的休息了,哪怕是在樹上――
跳過一棵小樹的時候,她畢竟不是一只真正的燕子,所以輕微的腳步聲還是驚起了盤在樹上的一條黑蛇,頓時這蛇連信子也不吐,就化作黑線激射而至。
幸虧她現在的神經反射弧已經被長天磨得很短了,見到毒蛇來襲,眼也不眨一下,揮出獠牙就將它一刀兩斷。這蛇卻讓她停住了腳步。
林子里的小動物都不見了,這條蛇有拳頭粗細,長度超過了一米半,也不能算小了,可是斷掉的身子里,流出來的卻只有腐臭到極致的黑水,卻沒有肌肉組織。這絕對不是正常現象!
只要是生物,就必然有表皮組織、肌肉、骨胳這樣最基本的肌體元素。可是這條蛇雖然能自主行動,但顯然已經脫離了正常生物的范疇。
這個秘境,若說沒有其他古怪,她是絕對不信的。
她重新邁開腳步,往前疾奔,時不時還得停下來確認一下路徑。從進入“上天梯”以來,至少已經過去了十個時辰,若放在外頭的世界里,早已過完了一個晚上,挨到了第二日早晨,她可以根據頭頂上的太陽位置來判斷自己所在的方位,可是這鬼地方,明顯是晝短夜長!
現在,天幕上還掛著星星哪。她星象學得不好,誰能告訴她,北斗星在哪個方位?!
她雖然有夜視能力,但總歸比不得白天視野遼闊。
以上因素加起來,成為耽誤她行程的種種原因。寧小閑暗罵了一句:“大半夜的,那幫犢子是怎么找到第二件寶物的?!”
她又摸黑往前奔跑了兩個時辰,天邊才泛起了魚肚白,她卻有些乏了。在林間前行,這做法聽著雖然愜意,躲開了地上的各種不便,但耗費的心神也同樣巨大。
若是長天在這里,必然會告訴她,夜里還是需要稍事休息的。她自淬煉體質以來,身體機能是強大了很多,但從來沒有經歷過高強度的急行軍,她的心神還未經打熬,遠遠不能適應長時間、遠距離奔跑和戰斗的需要。
在長天的計劃中,這本來是下一步要對她進行重點訓練的內容。不過他沒有透露,她并不知道,所以現在寧小閑賣力地奔跑,未發現自己的體力正在一點一點下降。
這到底在南瞻部洲的哪個角落里,為何晝夜時間如此奇特?
她還在猶疑間,前方地面上突然傳來了機簧的咔嚓聲,以及一名男子的高聲慘呼。
四下如此靜謐,這一聲呼號太招搖了,她趕緊隱到了樹蔭之中。
按理說,大伙兒都在秘境腹地探尋個沒完才對,所以她才選了這條路,就是不想碰上其他人。這兒不是離秘境入口處很近么,怎會有人?
她定神看去,才發現眼前的空地上有一名男子正在滿地打滾,聲嘶力竭的慘呼聲正是他發出來的。她順勢往下看去,頓時不寒而栗――這男子自大腿根以下,都被一枚鋼質的捕獸夾牢牢夾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