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只能使用一次了。∈雜ξ志ξ蟲∈”她同情地望著這個老頭子,“若我沒猜錯,只要你按下那枚機關,這書房里的人一個也活不了,當然這也包括你在內。若是設機關的人再狠一點,連同整個伍府都要炸上半天去。嘿嘿,可不是只能使用一次么?”
伍老爺大驚,似是想到什么,面色發白,但兀自嘴硬道:“怎可能?”
“怎不可能,你沒見過仙家的手段?”她冷笑,“若有修仙者潛了進來,你的性命安危倒是小事,手里的情報卻不能泄露出去,不能讓奉天府知道拜火谷的所作所為。若是這間書房受了威脅,一記響雷炸上天多完美啊,什么證據線索也留不下。”
“不然,你現在去按下那機關試一試?”
聽到這里,伍老爺哪還敢按?他額上冒了半天冷汗,渾身精氣神都似被抽走一樣,低聲道:“上仙,救我。”
寧小閑卻不應承他,只讓他將伍氏與拜火谷的糾葛說來聽聽。
原來伍氏一族六百年來搬來此地時,不過是中等富戶。有一日家中仙人光臨,要他們在城西北的山坳處修一座大院,將山洞入口蓋住,但族人不得進入山洞探尋。伍氏照辦了,仙人便保他們三百年平安。
有了仙人蔭庇,伍氏的生意越做越紅火,三百年后已經是地方上的富豪大戶,人丁興旺。
后來,仙人再度駕臨,要求伍氏在民間收集情報,秘密探查附近各仙派、妖宗在凡間的動態,哪怕是雞毛蒜皮之事也必須稟報上來。其中著重監視的對象,就是奉天府。
伍氏這回便覺得為難了,因為和頭頂上的仙派對著干這種事等同于在刀尖上跳舞,一個跳不好,那就是被千刀萬剮的下場。可是拜火谷的命令,他們違抗不了,何況仙人們還許諾,只要伍氏出力,他們便保伍氏滿門前程似錦。
這么多年來,拜火谷果然履行承諾。伍家主營生絲和布匹生意,前幾年還有競爭對手,后來拜火谷出力,將伍家的對手一一打壓,甚至做下了幾件轟動本州的滅族殺人大案。
作為交換,伍老爺每隔一個月就要將收集來的情報上交給拜火谷派來的仙人。
“那位‘仙人’什么時候會來?”
“每個月的初五。這個月已經來過了,他會在下月初五再過來,還有十三天。”伍老爺偷眼看她,見她面上沒有戾氣,于是哀求道,“上仙,請救我伍氏!”
他這情報工作做得越多,越覺得危險,無論是拜火谷還是奉天府,都不是吃素的,這樣作死下去,早晚有一天真的會死。可是他又沒有什么好辦法。
“丫頭,可是又心軟了?”長天太了解她了。被一個五、六十歲的老頭子苦苦哀求,她不心軟才怪。
“是啊。這人也沒得罪我們,便救他一救好了,就當結個善緣。”
她想了想道:“我是有法子可以救你。就看你肯不肯舍下偌大的一片家業了。”
伍老爺苦笑道:“若是連命都沒了,要家業又有何用?”他年過半百,許多事早就想開了,心頭所系的,無非是不想伍氏滿門在自己這一代終結而已,否則百年之后有何顏面去見列祖列宗?
“好。”寧小閑道,“拜火谷不是打算將你伍府炸上天去么?那你就讓它炸上天好了。”
伍老爺一愣,若有所悟:“上仙的意思是……?”
她微微一笑:“你先私下做好逃走的準備,最多十天就會有人登門來取這本情報冊頁,你交給他就是。然后,便逃走吧。為了你滿門的安全計,你只能帶走老婆孩子、金銀細軟,這片家業是要拋卻了。你離開之后,自會有人幫你引動書房內的機關,將這里夷為平地。”
伍老爺細細思忖,越想越覺得可行,不禁大喜。寧小閑警告他:“你可要記住了,將情報冊頁交出去之后才能走,才會有人幫你收拾善后。否則日后要面臨拜火谷和奉天府的雙重追殺。你一介凡人,跑不遠的。”
伍老爺連連點頭,稱自己記住了。他看寧小閑轉身離去,果然真打算放過自己,不禁猶豫了一下,開口喊住她道:“上仙大人請留步。還有,還有一事要稟。”
他從書桌暗格里取出一支竹筒,交給寧小閑。
竹筒兩側都密封起來,輕輕晃動即有水聲。“這是什么?”
伍老爺恭敬道:“拜火谷的仙人幾年前賜下時有云,此乃仙藥,可治大病。”
寧小閑奇道:“既是仙藥,你怎不留著自用?”
伍老爺苦笑道:“拜火谷早備下了將整個伍家一鍋端的后手,又怎會好心賜藥給我們?這藥交給上仙您,說不定還能從中揣摩點兒什么出來。”
她點了點頭,收起竹筒和那枚石條離開了伍府。
近午時分,她尋了個旅店,將被抹去了記憶、仍舊昏迷在神魔獄里的伍家三爺丟了進去,這才打算乘上七仔,飛往廣成宮方向。
白虎卻要告辭了。
“你想看南宮真渡劫,可是那老頭子對我沒甚吸引力。”他懶洋洋道,“就在這里分手吧,這城里挺好,我還想多呆兩天再走。”他拍了拍自己健壯的胸膛,“若是長天那廝對你不好,歡迎投進我的懷抱。嗯,我有預感,我們很快會見面的。”
長天只冷冷對他說了一個字:“滾!”
寧小閑倒是多翻了個白眼:“我們當然很快會見面。待我挖出南明離火劍,我還要去找你幫忙呢。”
“那三根毫毛要記得收好。”白虎聳了聳肩,轉身走了,幾瞬之后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這史前巨妖出了牢籠,卻沒攪出什么驚天動地的動靜來,寧小閑表示很不可理解。長天笑道:“你以為他會怎么做,一出世就攪得天下民不聊生?”
“是啊。否則哪有神獸的氣勢?”
“他被封困了一萬年之久,神力幾近枯竭,在玉笏峰的即興表演估計又耗費了不少力量。現在,他最需要的是休養而息而非四處惹禍。”長天顯然對這只老虎很了解,“他接下去必定往北而行。北方多礦,而他是主庚金之氣的神獸。有金氣相助,他的實力恢復會很快。到了那時,他還要回來找廣成宮的晦氣。”
“他采取的策略是韜光養晦;那么,陰九幽呢?”
長天沉默了一會兒才道:“陰九幽與白虎完全不同。他乃是魂修,在這一萬年里又耗盡了魂力,出來之后若想恢復實力……”
他沒再往下說,寧小閑卻理解了他的意思,不禁覺得頭皮發麻:“你的意思是,他會大肆殺人來汲取魂魄之力?”
“白虎告訴過我,中古之戰便是由于陰九幽為禍太劇而引起的。這片大陸上死的人若不多,他的實力又怎么能快速增長?只怕這次脫困而出之后,他還會故技重施。”
她猶豫了一會兒,才問長天:“當初你讓我在廣成宮外攔下白虎時,為何篤定他不會傷我?”
他懶洋洋道:“白虎剛脫出囚籠,心情極佳。再說你抬著我的名號去,他必不會輕舉妄動。”
她吐了吐舌頭:“你二人從前的關系,很好嘛。”
“很好?”長天低沉地笑了兩聲,不知怎地讓她覺得有些冷,“虧得我是在神魔獄里,進來的人都得聽我之令行事;否則,我若是被困在哪個洞府里讓他找著了,又是如現在這樣虛弱的面貌……”
她沒來由地好緊張:“會怎樣?”
“他八成會化出真身,把我一口吞了吧?”
她吃了一驚,忍不住勒住了七仔的脖子,換來它的抗議:“不至于吧?你倆在一塊兒敘舊時,不是還挺愉快地么?”
“他若能吃了我大大地進補一次,那會更愉快。”長天淡淡道,“我不怪他。因為若是我有機會,也同樣會吞了他。可惜,南明離火劍之事還需要他幫忙。我動不了他,他也知道,否則怎敢進神魔獄來?”言下有些惋惜。
有一種愛叫作相愛相殺,他倆的兄弟情就是如此么?寧小閑有些凌亂了。
“天道無情,修行天道之人,難道就會有情了?”長天的話里,帶上了莫名的諷刺,“人心隔肚皮,白虎與我有三萬年未見,又和陰九幽共同被鎮壓了一萬年,誰知我倆再見面會是什么情況?最保險之法,就是一口吞掉對方。”
她突然想到:“若是白虎不守信,將神魔獄之事泄露給陰九幽知道,我們豈非危險了?”
“那不至于。”長天給她吃了顆定心丸,“陰九幽的神通太過詭異,若等他成了氣候,白虎也未必是他對手。為自保計,白虎也必須將我的秘密守得好好地,最好我能脫困而出,這才能與陰九幽互相制衡。”
“這才最符合他的利益,為此,白虎不僅會替我們保密,甚至還會出手相助于我。”他下了個結論,“在我和陰九幽之間沒有決出勝負之前,白虎都會持著觀望態度,不會與我為敵。也許,我們還能作相當長一段時間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