汨羅笑了笑:“我研究過瘟妖的習性。ξ雜★志★蟲ξ這只瘟妖還有一大愛好:喜歡虐殺女子,尤其是漂亮的女子。中古之時,被它殺掉的女子死相悲慘可怖,并且它每隔幾日就要抓人來取樂。現在它才逃出地宮不久,也不知道在那里被關了多少年,心中戾氣深重,就算在這城里蜇居起來,也一定忍不住想發泄一下這種來自心底的渴望。”
同為妖,他和長天都太了解妖族精怪的本性了。妖族的能力也許天生強大,但更容易屈從于野蠻的本能、和需求,即便是上古巨妖,也容易頭腦發熱做出許多可怕的事情來。
虐殺?寧小閑緊緊握起了拳頭。
“所以,我重新讓城關統計,發現這一個月內往返過城內外,并在他們進出之后城外有命案發生的,又有三十六人!”
她皺了皺眉:“城外?”
“不錯。瘟妖殺氣雖重,卻沒有被沖昏頭腦。它知道馳明城內治安很好,就算少了個凡人也會受到追查,加上城內修仙者太多,一不小心就會露出馬腳,所以若想好好體驗殺人的樂趣,最好是到城外去。別忘了,它不僅想殺人,而且重在體驗虐殺的樂趣,必須從容不迫,不受影響。”
他嘴角慢慢勾起一絲冷笑:“既然只剩三十六人了,那么要查起來就輕松多了。只排查了三天,就有一個人的名字被提了上來——元嬰期修士司徒清。他三個月前在這里置購了城東的大宅一座,座南向北,宅中多大樹,遮天蔽日。這宅子里的關系很簡單,除了他之外,只有四個婢女,三個長工,一個園匠,一個廚子,一個廚娘,以及……這個月新納進來的細鼎霍明珠。有趣的是,司徒清原本就在這屋子里養了個女人,容貌甚美,但二十多前天突然暴斃,他才新納了霍明珠。”
所謂“細鼎”,是指修士或妖怪從凡人中找來的女子,一非明媒正娶,二不納妾作侍。簡單地說,修仙者和細鼎之間只有夫妻之實而無夫妻之名,細鼎在修仙者的家宅中也沒有權力頤指氣使,但靠著這一層關系,女子家中能得到銀錢或庇護,算是互取所需。這片大陸上凡人命賤,民間對這種關系一直相當寬容。
“雖然抬進來二十多天,但兩人之間還未發生夫妻之實,因為霍明珠剛好來了葵水,后面幾日感染了風寒,身體一直欠佳。司徒清修煉的功法特殊,在女子身體欠妥之時不可同|房,以免傷了自己修為。不過他對這個新細鼎卻是不錯,吃穿用度一應俱全。并且這二天多天內,他手中事務繁忙,真正在院子里呆不到三天。”
“伺候霍明珠的婢女小梅,有一日在坊市里買冷漿的時候跟旁人抱怨,自家主子對人冷冷淡淡地,不喜說話,又愿意一個人關在屋里不出門,偶爾回一趟娘家,還不許小梅跟著。”
她愕然苦笑,沒想到汨羅連人家婢女買東西時說的話,都能打聽清楚,這妖孽實在太可怕了。
“我查過,霍明珠的確是馳明城本地人,但娘家在城西郊外的莊子上,原本兩三年都難得入城一趟。被抬進了司徒家之后,她卻已經回娘家兩趟了。這期間,有一起失蹤案就發生在她回娘家的時候,失蹤的據說是個漂亮姑娘,住在南城城郊,那一日下地給老父送飯之后再也沒有回過家。以此判斷,她應該是遭遇了不測,瘟妖虐殺之后不會留下尸首放任有心人追查。”
“由上觀之,所有入城之人以霍明珠的嫌疑最大,所以我會派女子進入司徒家中進一步查證。”這是汨羅晚間為自己這一系列推斷所說的最后一句話。
但她沒想到,他選了如姬來做這件事。也許他原來是指派了其他人選的,在今日如姬暗害她之事被發現后,他本著廢物利用的原則,將如姬推到司徒清的懷抱里去了。
寧小閑也不笨,立刻便想到了如姬是餌,不僅是釣住司徒清這只色|鬼的餌,也是釣起瘟妖殺人欲|望的餌,畢竟蝶妖長得比瘟妖此前虐殺過的多數女子都要漂亮。
如姬這一入司徒家,便已是兇多吉少。想到這里,寧小閑心口就覺得發堵,直到幾個深呼吸強迫自己調息入定之后,才慢慢將它拋在腦后。
過了好久,她才想起來一事:“長天,什么是‘礫中金’?”
她都能明顯感覺到他一頓,才回答:“不知道,我離世太久,可不是萬事通。”
“真不知道?”
“真不知道。”她還是不知道的好。
她疑惑地哼了一聲,汲取月華去了。
趁她不注意,長天輕輕嘆了口氣。她竟是礫中金的體質,難怪汨羅和權十方會輕易被她吸引。
他從陳定的記憶里知曉,所謂“礫中金”其實是女子內媚體質的委婉說法,取礫中藏金之意。許多大河的河床上都藏著金脈,淘金者要將沙礫反復淘洗,這才能露出里面的金子。同樣地,這種體質的女子并不將風騷都寫在臉上,反而多半是靈動清秀,不以艷麗傾城見長,可是五官精致,比例極佳,看得越久越覺得好看。最重要的是,內媚的女子于房中之事上更顯妙處,于男子極有裨益。另的不提,單僅這最后一條,此女在這亂世之中的際遇就很可憐了。
今日她進神魔獄之后,長天就反復端詳了她,然后松了口氣。這丫頭的五官離冶艷還有很長一段距離,并且內媚之相藏得很深,充其量也只是容易讓男人對她有點好感,連他這樣有著陳定的房中|中術記憶之人,也是得了司徒的清提醒才能看出一點點端倪來,料想她不會是紅顏禍水那樣的命格。可即便如此,他也覺得很不安。他守護了她這么久,看著她從青澀少女一點一點蛻變為含苞待放的幽蘭,自有親手采擷的險惡用心,可不想讓她的香氣飄出去招蜂引蝶。
可是依著她好管閑事的性子,令她扔下馳明城的這只瘟妖自己上路,她斷然是不肯的。
寧小閑哪里知道他腹中計議,西方月落之后,她就返回房中,美美地趴著睡了一覺。哪怕能調息入定了,她也還是喜歡抱著被子睡覺,這讓她覺得自己還是個人。當然,現在她的睡眠時間早已大為縮短,每天最多只有一個時辰了。
馳明城內風雨欲來,她就捺住性子沒有到處亂逛,于是在神魔獄做完了功課,又差店里的伙計去給她買了一大堆當地的特產和零食,再滾回神魔獄,抱著阿離看長天和涂盡下棋。都說觀棋不語真君子,結果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嗑瓜子、吞點心、啃水果的時候還不忘了唧唧呱呱,評頭論足,偏偏對棋道一竅不通,真是令手執棋子的兩人覺得耳邊有一千只烏鴉聒噪不休,不得已將她們趕了出來。
這一天就這樣平靜過去。
第二日,她又給自己找了點兒事情做:跑到明河之畔,差七仔下河去抓飛梭蟹,說是要養在小園子的靈泉之中。原本養在這里的尋常大魚已經被她做成了水煮魚片吃掉了,現在靈泉里養了幾枚大蚌、幾只大螺,幾尾據說是鮮甜異常的龍魚,再就是這飛梭蟹了。
然后,她還去了一趟成衣店,買了七八身女童的衣褲、鞋襪,又去給阿離買了一大堆玩具,這才心滿意足地回到了客棧,開心地幫這小丫頭打扮起來。她不知道汨羅的手下將她的行蹤匯報給主子時,連汨羅都大惑不解:她買女童的衣裳物事做甚?
無所事事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很慢的。中間她還接到了來自烏馱城齊胖子的口訊。這胖子自從得了她的提醒后,知道瘟疫即將大爆發,居然另起了一個商號專做殯葬生意,從各式材質、型號的棺材到壽衣、紙鞋、孝服、花圈、挽聯、燭臺、白巾,一應俱全,遠銷附近諸城。
瘟疫發作之后,他大發了一筆死人財,不過沒人會說什么,因為齊胖子捐出了大把銀子資助城主府出人出力,處理時疫事務,一時齊大善人之名不涇而走。烏馱城的烏城主是寧小閑的老相識了,借此宣布,免了齊家名下商號未來幾年的稅收。
時疫爆發之后,齊胖子原本相中的那幾家店,價格果然一落千丈。其中有一家在時疫爆發的同時找上門來,拽得二五八萬似地表示要降個兩成左右的價格,讓齊胖子趕緊拿錢來買。齊三兒原本就不是個善茬子,使計將這戶人家作弄了一頓,丟出門外。
再過得十天半月,這一州內百業蕭條,各地人心惶惶,都受了瘟疫影響,無心買賣。人活一世不容易,不管是本世界還是地球,除了戰爭之外,人類最害怕的就是傳染病。哪怕一個地方只出現了兩、三例,都能全城如臨大敵,聽風就是雨,更何況這一次的疫疾當真是來勢洶洶,每到一地都要弄死成千上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