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老大才怒吼了一聲,飛索已落入怪物齒縫中,袁厚手上一重,若非他松手得快,幾乎也要被拽入水里,步阿吉等人的下場。ぁ雜℡志℡蟲ぁ他力量再大,也無法與這等天賦異稟的怪物相提并論。
比裂帛聲再大十倍的動靜傳來,這怪物重新落入水中。湖面上頓時蕩起一條鋒準的水線,等推到岸上眾人立足之處時,已經變作了兩米多高的水墻!
這家伙不過在水面略一翻騰,就激起了海嘯般的動靜。
昆老大等人后退一步,腳下不丁不八地站穩,準備硬抵過這一波水墻。哪知道這堵透明的高墻才剛剛撲上沙灘,突然就像撞上了無形的氣墻,那感覺就如海浪被岸邊堅硬的磐石阻擋,然后被硬生生反彈、割裂、粉碎。
水墻化作漫天雨粉,自上空飄飄揚揚而下。身畔,長天面色漠然、負手而立,他和寧小閑身上沒有沾到半點水濕。
區區一堵水墻,又怎么能近他身?
“竟是蛟龍!”她卻低低地呼了一聲。
這東西方才可是鉆出了水面的,瞬間原形畢露。
眼前這貨,頭似駝、角似鹿、眼似兔、耳似牛、項似蛇、腹似蜃、鱗似鯉、爪似鷹、掌似虎,正是傳說中的萬獸之首,也是天道的寵兒,在無數神話中都可以遨游九天的生物。古往今來這么多神獸妖物,卻沒有哪一種能比它更加有名、更加威猛。
可是這赤鬼山脈之中,煞氣最濃厚的地宮深處,怎么會住著一頭蛟龍?
長天卻搖了搖頭:“不是龍,而是龍子,你看仔細了。”
此刻那怪物大咧咧地半浮在水面上,韓春林也被它一口吞掉了。它拿著一雙巨目望了望沙灘上的人,沒有急著撲上前來,反倒是不慌不忙地往眾人當初走下來的甬道而去。
她這才看清,原來這頭所謂的“蛟龍”,除了腦袋長得和龍族一模一樣之外,身體卻不若蛇形那般細長,反而粗到沒脖子,水下的身影臃腫龐大,有鱗、有鰭、有巨尾。
再一細看,這原來是一頭長著蛟龍腦袋,身體卻是巨魚的怪物!
昆老大嘴唇都白了,顫抖道:“它,它要將我們堵在這里頭!”可是這怪物身形太龐大,只往前劃動兩下,就趕到甬道前頭,眾人此刻若想再竄入甬道逃生,不啻于往它大嘴里送菜了。
寧小閑也覺得有些不妥了,輕輕拉著長天的衣袖傳音道:“現在怎辦?”他是要令這些凡人去送死么?
“稍安勿躁,只管看便是。”長天伸掌捏住她的小手,居然有閑心提醒她,只是他的面色冷厲起來,似是十分不悅,“這種生物,在那姓言的家伙給你的圖志中也記載過的,可想得起?”
她眼珠子轉了一會兒,突然間想起:“龍頭而魚身,這是龍之第九子,螭吻!可是,龍子怎會出現在這里?”
傳說龍性好|淫,生九子,子子不同,皆不成龍。其第九子稱為螭吻,又名鴟尾、鴟吻。古卷中記載,“海中有魚虬,尾似鴟,激浪即降雨”,魚虬即是螭吻,可見其神通廣大,身軀偉岸。它也是傳說中的“水神”之一,擅御水,凡人見過它之后,將它的雕像置在房頂的建筑物的屋脊上,據說可以避火消災、“以厭火祥”。
螭吻游近石壁,居然伸嘴堵在甬道門口,嚴絲合縫,隨后用力一吸!此時才能看出,它與龍的確有些不同,嘴部尖細若長吻,易于吞吸食物。
眾人正迷惑于它的舉動,長天已經道:“它平素的食物,只有囊螢。”不知怎地,聲音中含著淡淡的悲涼。
寧小閑目力遠勝常人,此刻掃過昏暗的水面,不由得大吃一驚。原來這頭螭吻周身竟然被粗大的鎖鏈牢牢縛住,每一根鎖鏈都有三人合抱粗細,其中幾十道甚至鑿穿了它的血肉,直接固定在它的骨骼上!
這鎖鏈也不知道是什么金屬煉成的,在水里浸泡了悠久的歲月,卻還錚亮如新,螭吻游動的時候,發出了锃锃脆響,只是這聲音一般被埋在水面下,她沒有聽到。再凝神細看,鎖鏈上時常泛起黑光,游移一陣變成獰笑的人頭形象,若是螭吻覺得不適掙扎兩下,這人頭就會快速移到它身上,用力啃噬。
她也算有些見識了,立刻就明白這套鎖鏈能困住力大無窮的螭吻,最大的原因除了堅固之外,恐怕還會從宿主身上抽取力量。螭吻掙扎得越兇,鎖鏈從它身上吸取的生命力和力量也就越大,反過來對它的削弱也更強。
得長天提醒,她見了螭吻的舉動,哪里還有不明白的道理?身軀如此龐大的一頭龍子,平素里只靠著石室內的囊螢為食,最多再加上被沖進地下河的少量魚鮮勉強給它打打牙祭。
囊螢若能移去其他地方生活,想必也不愿在此的,只可惜它們必須將卵產在靜水之中,水深至少要兩尺。這一處地宮中只有石室內方有承接鐘乳石滲水的石臼,是它們唯一可選的產卵地點。繁衍的本能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所以這些囊螢平素可以自由進入地宮捕獵,待要臨產卻還得飛回石室。并且它們的數量雖多,但蜥蜴、山錨的體型也不小,獵殺個十來頭也就足夠族群吃飽。
幸好這種生物活的壽命極短,繁育卻快,是多生快生的優秀代表。螭吻被困在這里也不知道多少年了,早已學會在囊螢產卵之后爬到甬道前面,大力吸啜,獲取這一丁點兒對它來說少得可憐的食物!若按寧小閑的觀點,囊螢這種蟲類的蛋白質,想來也是很高的。
而囊螢世世代代皆被它獵食,對螭吻的恐懼已經深深印在下一代腦中,將其視為天敵,因此它們從不敢到地下湖中,也就是這頭螭吻的領地里頭來。
即便如此,這成千上萬只囊螢的數量,也遠遠不夠身體龐大的螭吻打牙祭的。當初這地宮的建造者大概也是怕它吃飽了會掙脫鎖鏈逃走,因此嚴格管控它的食量,所謂“食不飽、力不足,才美不外現”,這頭螭吻就算再有本事,被經年累月地餓著,實力也只剩下十之一二了,平素不得不陷入長眠來減小身體的損耗。
龍蛇龜蟲皆有蟄伏之能,它和被困在神魔獄之時的長天一樣,身體太過虛弱時就會自動陷入睡眠,以節省體力。這也是眾人進入地下湖之后一直沒遇到危險的緣故。無論是心跳、呼吸、肌肉收縮、神經運行,它的各項生命體征都降到了最低,和水里的大石頭幾乎完全一致。這是螭吻的天生本能,莫說瞞過老四派下水的小鬼了,就算是岸上的長天,一時之間都沒有察覺到。
這一次,是阿吉傷口上的血腥味兒將它從沉睡中喚醒,隨后它就不依不饒地趕過來吃人。人類體型相較螭吻來說雖然小得可憐,可是總比囊螢大得多了吧?再說味道也要鮮美幾十倍啊。它在這里幾乎從未吃過一口飽飯,早就深諳了蚊子再小,也是塊肉的道理。
可想而知,方才石室里的囊螢幾乎都被長天一把神火燒死在甬道之中了,余下零零星星還有百來只,被螭吻一啜入口,卻哪里吃得過癮?這頭巨獸分明地感覺出這一次吃進嘴的食物份量大大縮水,反倒引得肚中饑火更旺,忍不住掉轉了頭,死死盯住沙灘上余下的五人。
這些家伙,比平時吃的小蟲子要美味得多!它的眼,立刻散發出饑餓的紅光。
岸上的凡人,當即面如土色。昆老大也忘了喪侄之痛,心中唯一想到的念頭就是:我要死了!哪怕腦海中警鈴齊發,身體卻像牢牢釘在地上,挪動不了分毫。
眼前這怪物長相太特別,特別到稚齡童子都能一口叫破它的身份,何況是走南闖北、見多識廣的昆老大?面對著這傳說中的神物,感受這巨怪之威,哪個凡人心中能升起絲毫抵抗之意?他聽到身畔老四怪叫了一聲,似是驅動口訣,招出了兩只銀僵,對準螭吻沖了過去。
螭吻眼看居然有小蜢蚱膽敢靠近自己,立刻就興致勃勃地張開大嘴,等他們自己送上門來。
昆老大知道同伴這兩只銀僵已經用秘密手法祭煉了十年之久。這東西培養起來極難,比普通的銅僵還要高出一個等級,已是天師當中極難得的馭使之物了,它的骨胳都漸漸轉為銀白色,手腳靈活,可屈膝、可跳躍,舉手投足間完全都不會有“僵”硬之感,更兼力大無窮,甚至能像普通妖怪那樣吸納月華,壯大己身。
這對兒銀僵是老四的寶貝,在地宮中遇到眾多兇險,他都沒舍得拿出來用。只在這等搏命的時刻,他才不得不孤注一擲了。畢竟什么寶貝也沒自己的小命兒重要。
在他的操縱下,其中一頭銀僵足跟在沙地上用力一蹬,隨后高高躍起,身體若火箭一樣竄了出去,動作居然迅捷無比,至少躍起來四、五丈(十六米多),這可遠比普通人類跳得還要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