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嚇得炸開,就在這時,站在寧小閑右后方的一名漢子像是被人推搡了一把,往她這里靠了靠,突然側身,一截鋒刃已經悄無聲息地伸了出來,直往她腰后方捅去。雜#志#蟲匕首的鋒刃上涂了墨,在這等環境也黑沉沉地毫不反光,刃上吞吐一層淡淡的劍罡。若他捅實了,寧小閑未必立刻便死,但腎臟、腰肌必被摜穿,再也無法動彈。
更重要的是,這人氣息平和,居然從頭到尾都沒有露出半點殺氣。
皇甫銘兩只手都沒空,并且此時的注意力還在那小女孩身上,他這一下出手,時機把握得恰到好處。
他這一下子甫然出手,寧小閑雖有感應,怎奈身體跟不上速度,連挪動都不及,只能眼睜睜地察覺到兇器迫近。
眼看他的刀刃都夠著了眼前女子米黃色的衣衫,皇甫銘卻像是背后長了眼睛,突然勾住寧小閑的手臂,將她往自己懷里一拉,右手放開女童脖頸,改攬住佳人細腰,左手已經得了空,隨后一拳毫無花俏地轟了出去!
他作這一系列動作看似麻煩,勝在做出來迅捷無倫,沒有半點生澀,都像事先演練了無數遍一般。直到他左拳擊出,刺客的短匕都才堪堪刺入空氣。
一擊未中,對方自然吃了一驚,待要收匕,皇甫銘這一擊后發而先至,已經狠狠砸在他鼻子上!
只一拳,這人就打橫著飛了出去。
寧小閑聽到的卻不是鼻骨破碎的脆響,反而是十分沉鈍的聲音,像是用厚背砍刀剁肉。這種聲音她是極熟悉的,果然偷襲者飛出了三、四丈之后落在地上,一動不動了。
她知道這人幾乎是在被皇甫銘擊中的瞬間,就已經喪命。他那一拳,直接打碎了此人的護身罡層,然后龐大的力道透過了皮膚。這種勁道十分奇特,竟然是互相作用,像是引爆了成堆的火藥桶引發連鎖反應,直到肌肉、血管、筋脈、臟器,連同最堅硬的骨骼,都齊齊粉碎,直揉作了一團爛泥為止才停了下來!
這人落到地面上的時候,除了外表勉強還維持著人形之外,內里已經盡數破爛,若有仵作在這里,當會發現他的身體里頭,只余下一團肉泥。
寧小閑結結實實地吃了一驚。
老實說,這種力道和效果,她也打得出來,不過那至少都要執著妖顱用上巴蛇之力。要知道,將一個人打到筋斷骨折,和隔著皮膚將其血肉筋骨盡數一寸一寸、一點一點地碾壓成泥,那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就好像拿著大錘要將核桃砸開本身不難,十歲孩子說不定都可以辦到,可是若要求這一錘子下去,不僅要砸開果殼,并且要連里頭的果肉都均勻地碎成齏粉,還不能有半點飛濺出去,那簡直就是高難度任務了。
何況這人還有靈力護體,并且修為都到了煉虛前期,就算放在朝云宗當中,也快要是長老一級的人物了,同時觀其出手速度,走的正是劍修的路子。這樣的好手,筋骨可遠比普通修仙者凝實堅固得多,居然在皇甫銘手下都撐不過一個回合。
這小家伙的力量何時增大到了這種程度?三年前,他不過是個朝云宗的低級弟子,身懷煞氣卻無法運用自如,遇上了外敵還要由她來保護,怎的只過了這一千多天,他竟然精進若此?寧小閑也是身經百戰之人,并且皇甫銘一出手,她就發現,這家伙出手殺人不僅毫不猶豫,并且判斷精準、嫻熟如意,顯然實戰經驗亦是完足。
她這才想起來,由于他身具煞氣的緣故,連她都無法一眼看穿他的道行。
皇甫銘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四下望了一眼,也不從門口走出去,而是踱到燈樓墻邊,一腳踹出,隨后就抱著她從破開的大洞里面跳了出去。
他才走開兩步,身后突然有強大氣流一下子爆裂開來。皇甫銘撐開護身罡氣,腳尖輕輕一點,就順著氣流的推搡作用往前掠出了七、八丈。
此時,巨大的爆炸聲才傳了過來。皇甫銘連身體也不轉,只冷冷吩咐道:“找出來,殺了!”
寧小閑瞳孔驟然一縮,被他按在胸口,從她的角度看過去,恰好能看著方才駐足的燈樓,已經被強大的爆炸威力夷為平地。
那里面,可還有上百個凡人呢。
設下這陷阱之人也可稱得上當機立斷,見兩次暗襲沒有奏功,立刻就引爆了燈樓。
皇甫銘的聲音傳入耳里:“姐姐可有受傷?”
她輕輕搖了搖頭道:“不曾。這是找你,還是找我的?”
皇甫銘聳了聳肩膀:“管他的,殺了就是。”附近出現了七、八個身影,迅速將他圍攏在中央,護著他快步向外行去。他倒不怕誤傷,只是這里游人如織,實不好將對方拽出來。
此時又有一個身影從急速退開的人潮里鉆了出來,手中還拽著一人。他幾個閃身掠到皇甫銘面前,將手中那人的臉扭過來道:“燈樓是被千金堂的巧器引爆的,就這家伙身上有硝器味兒。”
這話說完,寧小閑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只見這人長得賊眉鼠眼,偏偏身形肥大,看上去就像一只肥肥嫩嫩的土撥鼠,除此之外,也沒甚特別之處。可是方才燈樓里面少說有幾十號人,飯食和茶水氣味,再加上來往的男女身上的脂粉香氣,要在引爆之前就注意到偷襲者身上有屬于火器的淺薄得近乎無的硝石味道,這嗅覺的靈敏程度已經堪比隱流妖怪了。要知道,千金堂的巧器為了雇主能順利使用,一般都制作得極是嚴謹,那一星半點兒泄露出來的氣味,非常人能夠察覺。
地上這人顯然被下了禁制,身體雖不能動,但腦袋被如晝的燈市照亮,皇甫銘和寧小閑頓時都認出來了,正是進福樓里坐在鄰桌的那名黑瘦漢子!
他皺眉道:“不是讓你們剜了他的舌頭?”
有人慚愧道:“我們去逮他時,他已經溜出了酒樓,沒想到潛進了這里。”
“先離開這里。”皇甫銘倒不是怕誤傷,而是厭煩這里被布下了更多陷阱。
這里的燈樓莫名爆炸,引發陣陣驚叫。凡人也不是木頭樁子,此刻流水一般往外逃跑,不知道發生了多少起踩踏事件。皇甫銘等人夾雜在人群中快速移動,倒不十分顯眼。
就在此時,跑在前方的十余名凡人突然“啵”、“啵”幾聲輕響,紛紛爆作一蓬血霧。其他人見狀停住腳步,有嚇得腿軟的,有趕緊換了個方向繼續逃的,可是沒逃出幾丈,仍然步上了這般后塵。
“這里被布下了劍陣。”寧小閑輕聲道。她早已看得清楚,眼前這些凡人正是要逃出事先被埋在這里的陣法,所以才被凌厲的劍氣攪作了碎肉。
皇甫銘反而不著急了,轉頭對黑瘦漢子道:“是哪個仙派要對付我們?”
黑瘦漢子惡狠狠地看了他一眼,又回過來盯住寧小閑道:“妖女,快快束手就擒,否則有你好果子吃!”
皇甫銘也不接腔,只俯首在寧小閑耳邊笑道:“原來他們的目標是你,姐姐,你連累我了哦。”他單臂攬腰,將她按在懷中,她只能將雙手撐在胸口上,不令二人身體接觸過多。可即便如此,他也足以感受到懷中這副嬌軀的柔軟和十足的彈性。
他比她高出許多,這樣一俯首,口中的熱氣噴在她耳里,撩起一陣癢意。寧小閑趕緊躲過,怒道:“別這樣!”
她一生氣,皇甫銘立刻抬頭,再不騷擾她,似乎方才舉動只是無意。
黑瘦漢子見皇甫銘這般旁若無人,仔細盯了他兩眼,突然道:“你不是撼天神君!哈哈,原來堂堂神獸,也被人戴了綠帽子!”
此話一出,皇甫銘立刻感覺到懷中嬌軀突然變得僵硬!
他嘴角微微揚起,向身后人作了個手勢,抓住黑瘦漢子的那頭人形土撥鼠,立刻將這名百十來斤的家伙掄起來,直直甩向了陣外!
黑瘦漢子還以為這幾人要留下他來問話,卻沒料到皇甫銘殺人如此干脆,口里才長嚎了半聲,就被護陣的劍罡給絞成了碎片!
此時眾人也看出了,這陣法其實就是被凌厲縱橫的劍意鎖住,誰撞上去了都不得善終。這道護陣的劍意無形無影,卻鋒銳凌厲,眾人離得這樣遠,卻還能感覺到它甫出動時,那種鋒刃刮過面龐的冰冷威脅,以及將空氣都寸寸割裂的綿密和細致。
此時,陣外傳來了幾聲驚呼“陳師兄!”顯然對方也沒料到皇甫銘這幾人竟然毫無忌憚,直接將俘虜喂給了劍陣!那道劍意雖然精純,卻無靈識,辨不出敵我。
秀河兩側仍是燈火通明,所以奔出的幾個人很快就露出了面目,個個皆是人類修士。
“把我放下來!”寧小閑心中氣惱,還是輕輕咦了一聲:“不是妖宗么?”
皇甫銘松開了手,重新扶住她道:“認出對頭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