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從其他幾座石門邊上撤退的六名陣法師也挪到這里,紛紛將手按在石門邊框上,輸送起靈力來。∮雜∞志∞蟲∮
他們的任務,就是死守大搬山陣,每多拖過一眨眼的功夫,盟軍就能多向勝利邁出一步。這人死死地牢記上頭交代下來的任務:不惜一切代價保住石門,拖耗得越久,洗劍閣越有可能從隱流的鍘刀底下求生!
可惜就在此時,位于他左前方的一名弟子劍尖詭異地拐了個彎,再度向陣法師胸口劃去!他本人大呼小叫,卻奈何不了自己的動作,左右不了自己的身體!
有了前車之鑒,這名黑袍人哪還敢遲疑,抬手將他打暈,厲聲道:“再來人,上來補位!”
可是怪事還是接二連三發生,又有兩人在他眼皮子底下突然發了瘋,將劍尖對準了自己朝夕相處的同門。黑袍人自然毫不猶豫地將他們擊昏過去,心里卻泛起了無法言述的寒意:“這是什么神通?劍心大陣一旦運行起來,就會自行保護其中的修士免受五行法術及惑媚、迷亂之術的攻擊和誘|惑,隱流的這些妖怪,又用什么詭計控制了陣中的弟子?”
就在此時,維系其中一座大陣的三名陣法師突然松開了手,口里大叫著:“小心!”卻轉身一拳,毫不留情地轟在其他同伴的肚腹之間,將他們狠狠擊飛了出去!
算上撤退的陣法師,現在每座石門邊上都有六名陣法師守著,這三人一反戈,頓時又有一座石門上頭的藍光黯淡下去——大搬山陣,又失效了一具。
饒是黑袍人意志堅定,在遇到無法理解的詭異之事,又眼見最后一座大搬山陣也要告破,也忍不住是心灰意冷了,手上不由得為之一慢。兩頭貓鼬隱衛抓住這絲空隙突入,他擋住了一頭,另一頭卻伸掌一撩,閃著寒光的爪刃狠狠地戳入他肚腹里,隨后就是用力一絞!這一擊,正搗在他丹田之處,黑袍人全身靈力為之一泄,再也支撐不住,向后便倒。癱軟在地之前,他眼角余光仍然瞥到最后一個大搬山陣旁邊的陣法師也被控制了,擊向剩下的同門……
他意識都漸漸模糊,心里只剩下一個念頭:對方陣營里到底有什么怪物,到底用了什么邪法!
劍心小陣也已經被破。伴隨著慘呼聲,幾息之后,戰斗結束。
這場驚心動魄的大搬山陣守衛戰,終于以盟軍的敗退而落幕。
天空中的禽妖發出了興|奮高亢的鳴叫,它們的聲波能傳出很遠很遠,甚至穿透水波,送到主帥的耳中。其實不必他們鳴訊,石林水位的迅速下降,已經向赤必虎和所有黑鋒軍放出了再明確不過的訊號——
大搬山陣法已然告破。黑鋒軍苦苦等待的全面反擊,終于到來!
那名黑袍修士用力喘著氣,眼神都漸漸渙散。他躺在地上放松身體,等著這些殘忍的妖怪給自己最后一擊,結果隱衛們卻只將他圍住,也不出手。
過了一會兒,妖群突然從中而分,恭恭敬敬為一個女子讓開了路。她年齡很輕,發梢還在滴水,眼里的神色有幾分淡漠。她居高臨下看著他,聲音中卻有兩分好奇:“你不是主事者……布下此局的另有其人。他在哪?”
黑袍修士置若罔聞,嘶聲道:“你們到底用了什么妖法!”
這女子自然是寧小閑了。她微笑道:“我告訴你其中的奧秘,你將布局之人供出來給我,如何?”
黑袍修士瞪著她道:“好!”
她聳了聳肩:“這是我的天賦神通,能夠控制他人,并且根本不受陣法影響。好了,輪到你了。”
黑袍修士低低說了一聲,她沒有聽清,忍不住俯身道:“你說什么?”
他又嘟噥了一句,突然自喉底咳了聲,緊接著就朝她吐出一口濃痰!
寧小閑輕輕側頭,避讓過去。
不消她吩咐,隱衛已經重重一拳,再次擊在黑袍修士小腹,將他打得如同蝦米一樣蜷起。他們很清楚如何使痛苦最大化,這名黑袍修士只覺得眼前發白,似乎五臟六腑瞬間移位。
她輕輕嘆了口氣道:“他就交給你們了。”隨后頭也不回地慢慢走遠。
這時,她也聽到了從遠處傳來的震天虎嘯,那是赤必虎向全體黑鋒軍發出的訊號。大搬山陣法全部被破,鬼泣石林中的水位就迅速下降,等得雙足再度無羈無束地踏上了堅實的地面,這些隱忍了許久的妖怪終于又露出了猙獰的爪牙!
大水流走,烏魯蘇江的水生妖怪最大的優勢變作了劣勢。他們在陸地上,遠遠沒有水中靈活,而盟軍的修士和妖怪,又沒有黑鋒軍的妖眾悍勇,所以接下來的戰斗已經沒有了多少懸念。
方才劍心大陣當中的混亂,的確就是她制造出來的。今天天晴而無云,太陽已經東升得很高,所有人的影子都被長長地拖在了地上,這就是天時。
劍心大陣不愧為洗劍閣傳承了數千年的護派大陣,的確可以令陣中人免疫掉各種混亂、迷惑、昏睡神通。可惜寧小閑執起妖顱用出來的,卻是上古異妖博澤的天賦異稟——控影之術。博澤這種妖怪,擅控人影,反攝其身。大陣雖然可以保住人體不受外力影響,然而博澤的天賦卻是控制地上的影子,恰好便鉆了這大陣的空隙。
并且施出這天賦的人修為越深厚,對敵人的禁錮之力就越強。寧小閑如今已是合道后期大圓滿境界,只差臨門一腳就能登上了渡劫前期,比起大陣中的弟子,修為不知道要強上幾個層次,要控制他們的影子,進而控制他們的身體行動,豈非再容易不過之事?
只可惜這異能是妖顱從博澤的血液當中析出來的,她使用起來自然不如正主兒親臨,一次最多就控上三個人的影子。放在平常動輒幾百、幾千人的戰役中,這區區三人之數也起不了甚大用,并且假若遇上了陰天或者多云的天氣,這控影之術立刻就要失效,只有在今日這般特殊的境況之下,居然一舉奏了奇功。
她將今日的戰斗從頭至尾細想了一遍,心中也有些明悟:長天時常跟她說,這世上沒有雞肋無用的神通,只看施術者如何使用。經此一役,她更透徹了這句話的含義。
雖然走遠,不遠處沉悶而痛楚的聲音仍然被她敏銳的聽覺捕捉到了。隱衛知道她不喜聽人受苦,因此特地堵住了黑袍修士的嘴才開始上刑。
隱衛當中不乏刑訊的高手,就是個蚌殼落在他們手里也會張嘴,更別提區區一個煉虛前期的修士了。
果然不多時,就有一名隱衛滿身血氣地走了過來,向她行了一禮道:“寧大人,他招供說,這次戰斗由洗劍閣護法主持,他們都在后營之中,應該是駐扎在此地以東十里外,通過子母鏡觀看。”他看向她的眼神,和所有隱衛一樣帶著敬意。若沒有眼前這位寧大人,他此刻說不定都已經倒在洗劍閣的劍心大陣之下了。
她搖頭道:“盟軍敗局已定,他們不跑才怪。”這些仙派妖宗管理遠沒有隱流那么嚴格,哪怕有大員在戰場上犯錯、失利,回去宗派之后也不用承擔多大的責任,至少不像赤必虎這樣,一旦戰敗就要面臨殺頭的風險。所以對方不跑才怪呢。
她想了想,還是讓黑嗥派人前去察看:“查看一下有何線索,所謂盟軍不過一幫烏合之眾,怎會有這般細密的心思布局?”
她任務既已完成,就未再出手殺人,因為這場戰斗的結局已經注定。
大搬山陣被破,鬼泣石林的戰斗的確只持續了不到半個時辰,盟軍且戰且逃,身后扔下了三千多具尸體。
大水褪去之后,鬼泣石林內尸橫遍野,仿若人間地獄。
不過至少這里重新恢復了平靜。寧小閑返回時,看著許多面露疲態的妖兵接了上級命令,走過來清理戰場。他們畢竟也是肉身,不是無知無覺的機器,這樣的大戰之后也會覺得疲憊。
阿花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鉆了出來,渾身濕漉漉地,在很遠的地方抖干凈了皮毛,才跑過來跳到石柱上。她愧疚撫了撫小貓妖的軟毛,方才的戰斗太緊張,她居然將他完全忘在腦后了,幸好這小家伙還算機靈。
低洼地段的積水,已經被鮮血所染紅,有盟軍兵員的,也有黑鋒軍妖眾的。有許多人生前拼了命,至死都糾纏在一起,根本無法被分開,只好被一起丟入了震山雷炸出來的巨坑之中——尸體都泡了水,無法被凡火焚燒,只好就地掩埋。
是役,黑鋒軍也傷亡了一千一百余人,其中有兩百人都是死在洗劍閣的劍心大陣之下。既已塵埃落定,作為隱流仙植園的園長,她推掉了赤必虎的約談,先隨著翟莫等丹師去了傷兵營里頭救治病人。這場戰斗太特殊,多半時間發生在水下,眾人也只能等大水褪卻之后再去撈救傷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