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未等他們去后山探個究竟,遠處的空氣中突然傳來了“嗖嗖”的破空聲。÷雜∫志∫蟲÷這聲音每一絲、每一縷都很細微,然而數千、數萬縷合在一起,就像漫天飛舞的蜂群振翼,能夠形成詭異而可怕的聲浪。
眾人聽著這聲音由遠而近,不知怎地,心頭突然生出了末日降臨前的強烈畏懼,似乎下一瞬就要大禍臨頭!
修仙者歷來重視自己的第六感,因此許多人已經馭起了法器向外飛奔,準備先逃離主峰再說。一時間峰上流虹躥起,往四方而去。
更聰明一些的,則是吶喊了一聲:“必是人為,快去后山破之!”
可是,來不及了。
人類常用萬箭齊發,來形容箭陣的壯觀和可怖。不過放在這里,卻是“萬劍齊發”,昏暗的夜色中,一口又一口飛劍在月下無聲無息地高速飛行,只有劍刃上反射著淡淡的月光,其中有些劍身上還留著斑斑點點的蝕痕。
它們,赫然是來自十五個分陣的所有飛劍。包括了劍主在內,共七萬五千一百一十五口。
在主峰上仰頭望天的修士眼里,虹膜中倒映出來的飛劍正在急速靠近,劍頭上都帶出了微弱的紅光,與后山的赤紅光柱交相呼應,帶著滔天的殺氣。
每個人如喪考妣,卻都下意識地撐開了護身罡氣。
隨后,“哧哧”之聲不絕于耳,這數萬口飛劍自四面八方向著主峰攢射而下,如針、如梭,如水銀瀉地,無孔而不入。從遠處看去,若密雨打芭蕉,濺起點點紅芒,說不出的詩意朦朧。
然而處在主峰上的人,卻斷斷沒了這等閑情。
多數人莫說吭聲了,甚至連最后一次思忖的時間都不再有,就被無盡的劍光斬斷了四肢,切去了頭顱,隨后剁作了肉泥。即便如此,飛劍也仍還意猶未盡,最后還要將它再絞成一蓬血雨,這才善罷甘休。
有人想沖進后山,可是飛劍來得太快太快。
還有些修士聚在一起,靠著結起的陣法來苦苦抵御飛劍的侵襲。然而飛劍凌厲異常,他們也不過多撐上幾十息的功夫,一樣要被絞作虛無。
沒有慘呼,沒有求饒,只有許多句怨毒無比但是被突然中結的咒罵。
這場單方面的殺戮,令整座主峰上空都籠罩著冶艷而濃厚的紅霧,彌久不散。
那是動用了數萬修仙者的血肉方能繪制而成的美景。
數十里外,飛梭靜靜地飄浮在高空之中。
寧小閑趴在艙口,凝視著洗劍峰上發生的一切,隨后靜靜垂下了眼眸。
就這么彈指一揮間,數萬人化作了飛灰。
阿花跳上來看了一眼,旋即又低頭順毛去了。它想得很開,發生在那里的事情離它太遙遠了,它不過是只修為低弱的小貓妖,就是天塌下來,也與它無關的。
絞殺主峰上的一切生靈,那就是都天小醮劍陣的威力。
隱、奉聯軍明明有十萬妖眾,卻只往主峰上派出去不到三萬人,并且軍中大佬一個也不曾走出飛梭,就是因為汨羅帶來的這條情報:
世人皆知洗劍閣的都天大衍劍陣防御力十分了得,卻不曉得這個宗派還秘藏了一個更加可怕的陣法——都天小醮劍陣!
在洗劍宗的先輩們想來,大衍劍陣的防護能力已經如此突出,若是連它也被攻破的話,那么洗劍閣的確就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尤其主峰更是岌岌可危。此時該動用的,就是非常手段。
都天小醮劍陣是大衍劍陣的變陣。“醮”字的意思,乃是祭祀。這個陣法的原意,即是以劍下的血肉來祭天!如果說大衍劍陣是守御之陣,那么小醮劍陣就是殺伐之陣、滅絕之陣。
它以大衍劍陣的全部飛劍為基礎,本身主殺伐,卻不像大衍陣那樣要面面俱到,因此無論大衍陣被破除之后還剩下多少口飛劍,只要有人在主峰后山啟動了小醮劍陣,這余下的所有飛劍,即會聽從號令飛向主峰,將養劍樓外的一切生靈,上至人畜,下至爬蟲螻蟻,全部絞滅干凈!
寧小閑方嘆了一口氣,就看到主峰上突然爆起了無數團璀爛的光芒,就算相隔了這般遙遠,她還是覺得刺眼之極,忍不住閉目。
那光亮短暫如流星、凄美若煙花,帶著義無所顧的決絕之意,像是地獄中喧囂怒放的彼岸花,只在一剎那盛開,旋即重新歸于寂寥。
漫天的血霧,也被這一連串的爆炸驅散。籠罩在主峰的血光,頓時消散了不少。
這便是小醮劍陣的最后一著——玉碎。
這個劍陣誕生于上古時期,那時神魔漫天,強橫的敵人遍地都是。洗劍閣的先輩自然認為,能夠攻破大衍劍陣的敵人當中,必有道行高深的強手,萬劍齊發的飛絞之術或許還奈何他們不得,因此小醮劍陣的最后一著,就是令陣眼的兩口神劍之外的所有飛劍全部自爆,這一瞬間爆發出來的威力,比先前的萬劍穿飛之術還要強大數十倍!
在這樣可怕的威力下,就算是真仙之境,也要受到劇創。
當然,天無絕人之路,后山的養劍樓內是這個陣法惟一的生門。當強敵被殺滅或重傷時,躲在養劍樓內避難的洗劍閣門下就可以出來打掃戰果,或者落井下石了。
不過還是應了那句老話,人算不如天算。洗劍閣的掌門徐遠志優柔寡斷,不曾在隱、奉聯軍攻上主峰之時引動小醮劍陣,以至于一直陷于被動。他的想法也是人之常情,無非是心疼老祖宗留下來的七萬多口飛劍,又太過貪心,想等聯軍十萬人都下了地,眾將領也踏上了主峰,這才一鍋端、包圓兒了。怎奈汨羅早在洗劍閣里安插了奸細,他的打算,注定是要落空了。
洗劍閣的先輩就是再驚才絕艷,又怎么能推算到數萬年后小醮劍陣的第一次、也是惟一一次啟動,居然是對著自家人下手,啟動它的也不是洗劍閣,而是奉天府的府主汨羅!
“結束了。”同在觀戰的赤必虎沉聲道,“駛進洗劍峰,將汨羅府主接回。”
飛梭調頭,重新駛回了主峰。
頃刻間,這里有數萬人戰死,原本該是尸體橫陳的慘烈場景,可是小醮陣法之下,無人能保全尸。在峰頂大風吹拂之下,籠罩于此的血霧很快就飄散而去。可是重新踏上了這片土地的妖兵,眼前似乎仍回蕩著那一場驚心動魄的大屠殺。
那般血肉飛濺、生靈涂炭的無情場面。
寧小閑腳踏實地的一剎那,都覺得自己的雙腿微微顫抖。不過這一回,她掩飾得很好,未讓任何人發覺。
看到汨羅的時候,他已從后山養劍閣走出。
一片鬼域般的死寂之中,獨有他佇立在山崖之上,人如玉、裳勝雪,似乎沾染不上這里的半點惡孽。他抬頭望見她,輕薄的紅唇微揚,外貌是傾國傾城,神情是云淡風清。
可是她知道,正是眼前這堪比禍水的妖孽啟動了都天小醮劍陣,將這峰上數萬人盡數屠了個干干凈凈!她再對上他的笑容,心里都有些許發怵。
汨羅緩步上前,直走到距離她兩尺之遠才停下來,微微俯首在她耳邊低語道:“小閑,你可喜歡這份禮物?”
寧小閑長長吐了一口氣道:“禮忒重了。你造了這么大殺孽,不怕屆時要迎來九九天劫?”
洗劍閣上下五萬人死光,廣成宮派出的援軍兩萬余人,也全部殞在此役。再算上另外兩個小派,汨羅這一下啟動小醮劍陣,可足足屠滅了七萬七千多人!
誰造的殺孽,天劫自然會算在誰頭上。洗劍閣一役因由錯雜,但畢竟小醮劍陣是他親手啟動的,這數萬人的覆滅,天道必會將一大半因果算在他頭上。
這家伙身上背著的血孽,不比她少啊。寧小閑暗嘆了一口氣,汨羅不笨,這筆賬定能算得明白。他執意在天劫之前這般作死,必是大有信心的緣故。
果然汨羅聳了聳肩,無所謂道:“大丈夫在世當快意而為,若處處敬畏天劫、行事縮手縮腳,那道心才真正無法凝煉。”
她一時啞然。似乎這個論調,她也從長天那里聽聞過,可是卻絕對沒有汨羅了解和執行得如此通透。
這一役,隱、奉聯軍所耗費的代價極小,尤其眾妖兵只在攻占主峰時搏殺了一會兒,多數人連手腳都未活動開來,戰斗就已經結束了,正是滿身精力無處去用。赤必虎一聲令下,就將他們都丟到主峰上打掃戰場去了。
洗劍閣之役至此結束,算上原本鎮守主峰的弟子,以及從凝霧峰趕回的門徒,洗劍閣全派五萬余人全軍覆滅,這個宗派從此在南贍部洲除名。
洗劍峰很高,山頂的風常年呼嘯,不分晝夜春秋,也早將這里的血氣祛除得干干凈凈了。可是她卻始終感覺到自己置身于尸山血海之中,一閉眼,仿佛就是數萬人一齊哀嚎殞滅的悲慘景象。(想知道《》更多精彩動態嗎?現在就開啟微信,點擊右上方“”號,選擇添加朋友中添加公眾號,搜索“Qidianzhongwenwang”,關注公眾號,再也不會錯過每次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