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從上往下看,那就像是有臺推土機在叢林中一路碾壓過去,在身后給森林留下了寬大的傷疤。≌雜≯志≯蟲≌
不須他催促,座下的諸犍就加快了腳步。
涂盡分身附在這頭獨眼大豹的皮囊中,原本傷勢就輕,先前裝作瘸跛也不過是騙人的,現在見到危機降臨,哪還不邁開了四足發力狂奔?它自帶馭風天賦,這一下使出MAX功率,仿佛腳不沾地,猶如叢林中刮起的一道金色的風。
王九騎的巨羊角擅長跋山涉水,可是單論速度卻遠不及它,很快就被甩在了后頭。
公孫展緊皺的眉頭卻未舒展開來,因為再往前就是他所布置的陣法了。后面這個大家伙看起來破壞力驚人,若是弄壞了辛苦布好的陣法,他們還如何去誘捕乾清圣殿的追兵?
幸好就在此時,路邊草叢突然搖動,在他的提心吊膽中,另一頭諸犍躥了出來。
這回大黃身上坐著的可不是寧小閑或長天了,而是涂盡。
公孫展大口喘息,幾乎話不成聲道:“喀赤哈好生狡猾,不親自來追,反倒命人引來一頭遠古巨猿!我們現在要如何是好?”
涂盡一指左后方道:“這里你不用管,交給我。去尋神君大人,嚴格按他的指令做!”
公孫展哪還敢逗留,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疾奔而去,果然不久就見著了長天和寧小閑。
兩人見他面色煞白,也知道后面跟來了不尋常的妖怪,長天三兩句問清楚來者的體貌特征之后,長眉微揚,即對寧小閑道,“去隨便打個獐麋豕鹿來,要活的。”
這時,他才轉頭對公孫展道:“是暴猿?不對,全身白毛,額上長著紅瘤的應該是大力金剛猿,這妖種絕跡很多年了。”
寧小閑聳了聳肩,一個閃身就鉆入叢林不見。
長天向來自帶淡定從容光環,公孫展站在他身邊,不知怎地覺得后面那頭巨猩似乎也不那么可怕了,神情很快鎮定下來,連心跳都放緩了很多,不過他仍著急道:“神君大人,我那陣法恐怕攔不住它。”
“無須攔住,你放他進陣即可。”長天忽然笑道,“喀赤哈見著大力金剛猿這樣的強大妖種,想必心里樂開了花,卻不知這不僅對他是個好消息,對我們來說,同樣也不差。”
這么個小山一樣的大妖怪就快沖進他精心布置的陣法里大肆破壞了,這叫不差嘛?公孫展抿了抿嘴,卻不敢說話。
他們沒說兩句話的功夫,寧小閑已經回轉來了,手里提著一只小豕,體重約莫有四十斤左右,圓滾肥胖得像個小地雷,被她提著后腳提溜起來,兀自掙扎不休:“方才這叢林中群妖聚集,獵物真不好找。這小野豬還是我掏了個山洞才找著的。”野豬身上有獨特的騷味,她鼻子又靈比獵犬,否則這一時半會兒還真不好找出其他獵物湊數。
“成了。”長天示意公孫展接過小豕,見她肩上也沾了些濕泥,想必是鉆進洞里去捉獵物了,于是伸手幫她拍打干凈了,一邊轉頭對公孫展道,“接下來,看你的了。”
公孫展深吸了一口氣道:“是!”
長天見他心中忐忑,破天荒安慰道:“勿慌,我有一物借你。”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遞給公孫展,后者接過來看了兩眼,頓時人也不慌了,心也不亂跳了,眉飛色舞道:“有這樣寶物,我又可以對陣法再做布置,瞞過那些王八犢子的機率至少又多了三成!”
大力金剛猿奔行在林間。他并不喜歡這么茂盛的林地。在他原本生活的闊木森林,樹與樹的間隔很大,足夠讓他行走的了。而在這里,為了逮住前方狂奔的那個小爬蟲,他每跑上幾步就要軋斷兩棵大樹,這無形中減慢了他的速度。
饒是如此,他也飛快接近了目標。
五十丈、三十丈、二十丈……
最后這頭巨猿不耐煩了,后腿發力一躍而起,離地躍起四丈多高。借著前奔之力,這一跳如同流星趕月,砰地一聲砸到了王九前頭去,濺起的草屑塵泥紛紛揚揚,像是這里剛刮過一場沙塵暴。
巨角羊收剎不住,一頭撞在這妖怪比椽子還粗的腿上。
一人一羊加起來體重超過了四百斤,再算上加速度,這一撞之力可以將兩人合抱的大樹都撞斷掉,可是對方卻紋絲未動。王九大驚失色,待要調轉羊頭,哪里還來得及?
這頭巨猿也不轉頭,只順勢一P股坐了下來。
它身型巨碩,體重接近兩萬斤,這樣推金山、倒玉柱般地重重仰面躺下,連地面都被壓得哀鳴一聲,似乎不堪其重,底下倒霉的王九和巨角羊更是一聲慘呼都來不及發出,就被壓作了一團血糊。
大力金剛猿坐起來、轉過身,用兩指拈起被壓扁的兩坨獵物,扔進血盆大口,嚼得咔吱作響。
巨角羊也就罷了,巨猿像挑魚骨頭一樣將兩根曲角吐出來,可是這人類的味道真是好!他以前也吃過人,可是從未有哪一次人肉的味道像這回鮮美,血肉之中居然蘊含著龐沛的元氣,簡直就比得上萬象期的妖怪那般美味!
這頭巨猿不知道王九原本也是修仙者,只是進入云夢澤之后,靈力被禁錮在身體|內部半點用不出來而已,被他三兩口吞下去,真正是大補。
吃完之后,他還意猶未盡地舔了舔手指,可惜就這么一小口地,真不過癮。此時他終于想起來不遠萬里趕到土合谷的目的,于是站起來辨認了一下方向,就朝著南面而去,打算加入這一場與蠻族的廝殺。
偏在此時,左邊叢林中草葉搖動,很快又有聲響傳出。
方才王九射他一箭,也是這般明目張膽。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怎地這些低賤的凡人獸豕都敢來挑釁他的威嚴?大力金剛猿怒目而視,準備給躥出叢林的生物好看。
結果草叢果然分開,有個圓頭短尾的生物大搖大擺地走了出來,看見它不僅不懼怕,還哼哼了兩聲。
這是只……豕?
居然有野獸不怕他?他心中突然泛起一種荒謬絕倫的感覺。
場中一時靜謐下來,大力金剛猿看著這頭小野豬一搖三擺地走過它面前,頓住,然后——然后撅起腚,迅速屙了一泡米田共,嘴里又哼哼著準備離開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樣目無長上的挑釁,令巨猿都覺得自己無來由的謹慎實在太可笑了。再說他長途跋涉,不遠萬里來到土木谷,其實消耗不小,方才又吃了個美味的人類下肚,只覺意猶未盡。于是它長臂一伸,就將這頭小野豬撈起來,扔進了大嘴里。
味道很普通嘛,可是總感覺有哪里不對勁?
林子里又恢復了安靜,只有巨猿著地的砰砰聲音傳來,卻已經逐漸變得輕了,顯然正在遠去。
乾清圣殿一行人騎著巨角羊,謹慎地奔行。
他們不敢離前方的巨猿太近。那可是妖力澎湃的家伙,一轉頭發現了自己這幫人,那可就不美了。保守估計,雙方的距離也在一百五丈左右,接近一里路程,并且這個距離還在緩慢拉大。
有風自前方吹來,隱約夾雜著聲響,很微弱。
這個時候,乾清圣殿有一名弟子突然靠了過來,低聲道:“前方有慘呼傳來,只半聲!”
王九可別是還未跑進對方的陷阱里就失手了吧?喀赤哈皺了下眉,當即發令道:“散開,圍過去看看。”一行人打成了扇形,借著灌木叢的掩護前進,腳步反而更仔細了,畢竟大力金剛猿可不是好糊弄的主兒,吃完了頭菜說不定肚子還餓著呢。
前方突然又沒了聲響,大力金剛猿是離開了,還是繼續前進?
喀赤哈走了一小會兒,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此時群妖出林不久,然而此時林中又有鳥語蟬鳴,似乎又恢復了一派生機。
妖氣濃烈的地方,怎可能如此?換句話說,大力金剛猿在哪兒呢?
他目光閃動,突然道:“公孫謀,你確定前方沒被布下陣法?”
公孫謀的目光一直盯緊前方,大概是心神損耗過劇,額角掛著虛汗,連面色都有幾分蒼白。此刻聞言,他轉頭肯定道:“沒有。”
喀赤哈聞言,心內反而暴躁。這一計,莫不是失敗了?他雖然行這投石問路之策,但心里分明地知道這辦法當中有人力不可控的因素,萬一王九失手了呢,萬一巨猿不上鉤呢,再比如現在出現的這種情況——巨猿已將他喀赤哈放下的活餌吃掉了,可是撼天神君的陷阱在哪里呢?
此時叢林內一直便有淺薄的霧汽飄蕩,遮擋視野,可是要追蹤大力金剛猿留下的痕跡簡直不要太簡單,他所經之處就像風暴過境,倒伏的大樹就是再明顯不過的路標。
這樣再走上十幾息,前方地面上突然有大團血跡出現,并且附近的青草被全部壓平。葉片上掛著噴濺而出的血滴,有幾株狗尾巴草猶自附著零零星星的碎肉末和毛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