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武剛剛硬挺過第五十九記劫雷,身上的僵硬感還未完全褪卻,若是細看,它的厚甲上偶爾還有電光亂躥。不過它也的確是久經沙場的大妖,這一次抗衡的對象雖然換成了天道,但她出色的戰斗本能猶在。
它已經轉身往深水區疾行,兼有水系天賦,這么幾息的功夫就游出了七里,其速度比起最迅捷的水中生物還要快出一大截。然而老天爺降下懲罰的速度更快,它還沒能趕到深水區,這串珠鏈似的劫雷就當頭劈下!
玄武早有準備,劫雷堪堪及身,已有一道青濛濛的光兜頭迎上,阻住了雷擊。
電閃雷鳴之間,抬頭凝視的妖族都看到,這是一口方方|正正的大鼎,體形厚重,下有四足,鼎身上紋花鳥蟲魚,飛禽走獸,儼然一界生物,其紋飾華麗,風格古樸,體現出難以言述的獰厲之美。這正是玄武傍身的幾件重要法器之一——青金鼎,是她采集了西山之金,融入近千種妖怪的精血,最后在地心真火當中镕鑄而成,有鎮壓山川之力。
閃電劈下,狠狠擊在青金鼎上。電光滋蔓,無數細小的藍色火花順著鼎身紋路奔行,詭異地給人以液體般流淌而下的感覺。這一剎那,鼎身上的雕刻似乎活了過來,百獸奔跑,錦鱗游動,甚至上面雕琢的兩條細小的天龍都化出實質,游離出鼎,狠狠咬住了兩道閃電,仿若吃面條一樣吸進嘴里。
落下來的雷光,有很大一部分被青金鼎吸收、消化,而后化作了自身的養料,反而激發了上面附著的神通。在以往兩千余年當中。這口鼎為玄武掃清了不少惱人的對手。
可是現在玄武的眼中不見喜色,只有深沉的憂慮。
這件陪伴自己多年的法器極限在哪里,她心知肚明。青金鼎原本是它用來應付最后一重雷劫之物,現在被迫得提前祭了出來,并且看樣子還不一定撐得過去!
她的憂慮瞬間成真,懸在空中的青金鼎光華一度大盛,幾乎和雷電一樣眩目。青光照亮了整個夜空。可有些常識的都知道這不是好事。因為這意味著法器承受的壓力達到了極限,就像白熾燈泡在報廢之前都會突然大亮。
雷光蔓延,青金鼎身上出現了第一條裂紋。隨后是第二條、第三條……
不過兩個呼吸的功夫,只聽砰地一聲巨響,這口大鼎炸成了無數碎片!
雷擊余勢未消,接著劈在了玄武身上。這頭巨妖疼得怒吼一聲。卻終于趕到了目的地,而后深深地潛入水中。就此消失不見。
她并不知道加強過的雷劫,威力到了何種地步,卻本能地知道青金鼎抵抗不住。將這口法器祭上天,也不過是為了多拖延片刻時間。好讓她趕往深海。
就這么二十幾次呼吸的功夫,玄武仗著水遁之術,終于橫跨數十里距離趕到了大海溝。這里離七宿島中的靈草園,約有七里距離。。
加強版的劫雷打下來的時候。七宿島上的防御陣法也被啟動了。原本這七大島嶼的布列方位以北方七星宿為藍本,本就是渾然天成的陣法,被天雷威壓一迫,整片駐地上空頓時浮起一層淡黃色的護罩。這是巨型結界與陣法的結合,亦是玄武的強項。劫雷擊在上頭,電光流淌,整個大陣都為之顫抖,連淡黃色的光罩都晃了幾下,卻沒有破裂。
可是七宿島上的生靈硬生生承受這當頭劈下的雷電震懾之威,膽小一點的當場就破膽而亡,道行精深些兒的紛紛馭器而逃,準備在天劫的間隙逃出七宿島的范圍,一時間島上無數飛虹凌空而起,往外奔逃,宛如盛夏的流火。
天雷陡然提升到這般變態的地步,誰也沒把握護島大陣能夠扛得下來啊!
遠處觀戰的凡人無比慶幸。還好長天事先料想到了這樣的后果,若此時眾人還在島上,那是絕死無生之局!
寧小閑正凝視著靈草園,他們所乘坐的巨鯨呆在海溝以東五里之外,是相當安全的距離。天雷的白光和護島大陣散發出來的淡黃色光芒,將她原本濃黑如子夜的瞳色染上了彩暈。
對于在這一幕天地中改變玄武的劫數,她半點心里負擔也沒有。這頭神獸死后還在殞落之地弄出個云夢澤來,累得她和長天吃盡了苦頭,原本她就對這女子半點好感也欠奉。哪怕真實的歷史已經過去了五萬多年,她也希望這頭巨妖能在本幕天地中多吃些苦頭才好。
可是玄武承受的天雷,也忒猛了一點!
長天見她望著靈草園面色蒼白,于是低哼了一聲道:“終于知道怕了?”
她咬著唇說不出話來。
原本觀看南宮真渡劫時,她的道行尚稱低微,只覺目眩神迷而已,卻沒有多少感同身受。然而此時再觀摩玄武渡劫,那心境可就大大不同了——寧小閑此時修為已經達到了渡劫前期,這也意味著天劫很快將成為她有生以來最強大的對手。
所謂天威難測,在這一刻體現得淋漓盡致。天劫即是修仙者以一己之力,對抗天道降下來的終極考驗。以往聽到這個詞,她只是模糊有些概念,可是今日細觀之,雷電原本就是世上一切生靈的天敵,劫雷更是如此雄渾威武、如此強大無倫,那樣一道又一道劈下來,每一道都隱隱蘊含著滅世之力,她僅憑著個體的力量,真的可以扛過去嗎?
這一道上天給予修仙者的大考,原本通過率就小得可憐。渡劫前期大圓滿的修士,能夠成功渡過雷劫的,百不存一、二之數,那可比華夏的公|務員錄取率還要低!什么是千軍萬馬過獨木橋?看看修仙者就知道了,自從踏上仙途一路披荊斬棘,有幸能夠突破重重境界到渡劫期的,卻多半還是被一記天雷劈得魂飛魄散,千百年辛苦盡付東流去!
大道無情,修仙者想逆天改命,就要付出這樣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