崖岸上沒有林木花草,天空缺了鷺鳥翱翔,水里更是冷清一片,并無錦鱗游泳。雜⌒志⌒蟲這樣的景致雖美,卻毫無生機可言。
否則,就完美啦。
總算她還記得外面兩大神境正在掐架,趕緊道:“戰況!”
長天的聲音在這片天地當中顯得很空曠:“看往腳下!”
她一低頭,橋廊底下原本泛著漣漪的水面突然變得平滑如鏡,隨后迅速地現出了外面的景象來。
唔,這鏡頭實在晃得厲害啊。她輕易就判斷出,水鏡顯示的景象應是巴蛇雙目所見的第一角度。
神獸掐架的場面,這世上多數人終其一生都沒有這個眼福。隱仙峰上下數萬人都不由自主停下來,觀瞻這萬年難得一見的盛景。
兩頭巨獸已經迎頭撞上了。用兩截子彈列車車頭相撞的場面來形容這一幕,都描繪不出其萬一。即使相隔數十里遠,隱仙峰上的人還是聽到了一聲巨響,隨后地面劇震,修為稍差者,連站也站不穩。只有寧小閑從巴蛇的角度看過去,才發現黑龍在相撞之前略微后退了一步,否則這場撞擊還要更加震撼人心。
黑龍在龍族當中肉搏能力雖然也名列前茅,但與巴蛇相比,無論力量還是體型終是差了不止一籌,頭一下撞擊過后就被推出了三十余里。巴蛇緊隨其后。妖獸之間的戰斗,往往最本能也最原始。龍蛇之間也是一樣,巴蛇和黑龍第一下試探性的攻擊過后,立刻糾纏扭斗在一起。
四面八方的看客只見兩頭神獸的身形同樣是蜿蜒修長,同是一身墨甲,又同樣精于絞殺,糾纏在一起的時候只能從體型上分辨誰是誰。他們翻滾過的地面俱是隆隆巨響,隨后山崩地裂。莫說是樹倒石拔了,連山峰也立刻被這兩頭巨無霸碾成了低谷,而山谷么,又往往被壓成了平原。只十來個照面,隱仙峰附近數百頃內均是山川破碎變形,河流淤堵改道,改換了地貌。
廣成宮地界內,哪里還有往日的半點清幽意境?放眼所及,只有一片狼藉不堪。
黑龍身形相對小巧,天生有四腳,又能隨意操縱重力,相對靈活。在先前的戰斗中,尸陀舍已經用自己的性命證實了巴蛇蛇皮的堅韌程度幾乎是不可摧毀的,黑龍的破壞力也不比尸陀舍更強,并且這天底下實是再難有第二人像陰九幽這樣了解巴蛇,因此在他操縱下,黑龍五爪伸開,專取對手的雙眼和鼻子這等相對脆弱的部位。
此時天空已經被不知從何而來的大量烏云所覆蓋,陽光退隱。沒過上幾息,云層中有電光隱隱閃動,隨后就是傾盆大雨從天而降,雨珠如豆,砸在人臉上赫然生疼,也將滿地狼藉澆得更加泥濘。
所謂云從龍、風從虎,誰都明白這是黑龍問世搞的鬼。
不過巴蛇撲擊對手的時候,卻遇到了些麻煩。雨水打在黑龍身上,居然在它體表形成了一層極度膩滑的膠質,每次巴蛇纏住他用力一絞,就像人手狠抓打上了水的肥皂,龍軀“哧溜”一聲就能滑脫出去。
幾次三番都是如此。招牌技能不管用了,巴蛇即改換策略,張開大嘴往對方身上招呼。他上下兩對獠牙平時折疊在口腔當中,張嘴時才會豎直立起,當真是比山峰還要宏偉,每一對都可以將黑龍的身軀捅個對穿。
每一次,他都咬住了黑龍身軀,反復搖晃,才猛地甩擲出去。龍軀翻滾出十幾里遠,將沿路的地面都蕩平,直到停下來的時候,眼力好的人還能望見他身上巴蛇獠牙留下的巨大而拉長了的孔洞。誰都知道蛇牙是向內彎曲倒鉤的,黑龍還能被甩出來,身上的傷口少說也擴大了三、四倍之長。
不過他也當真悍勇,每一次落地之后都是立即站起,重又撲上來游斗。
戰斗打響之后,陰九幽即幽幽嘆了口氣道:“你何必老是來尋我晦氣?昨日種種譬如昨日死,你我若能聯手,這南贍部洲上還有何人能擋?屆時要風得風,要雨有雨,何必這樣拼得你死我活?”
“錯,是你死我活。”長天哼了一聲道,“你當日也是這樣游說蕭寄云的吧?只看廣成宮現在的下場,長了眼睛的哪個敢和你聯手?”蕭寄云就是輕信了這妖人的話,才致廣成宮落到今日這般境地。
陰九幽笑道:“不過一枚棋子,怎能和你我相提并論?”
普天之下,敢將蕭寄云當棋子使的,又能有幾人?
這話說出來,廣成宮門下頓時對他怒目而視。上萬年的基業、數十萬條人命,在他眼里,不過只是棋子?
對這樣的注目禮,陰九幽自然不會放在心上,繼續道:“天機已現,你不會不知。正該是養精蓄銳之時,你我何必將力氣花在這般內斗上?”
長天突然笑了笑:“現在將你首先拿下,正是要防止屆時腹背受敵。”三萬年前的上古大戰,就是這家伙背叛了自己的種族,蠻族才會敗得如此之快。像這樣生有反骨的小人,誰知道他還會不會反水第二次?聯手抗敵云云,都只能聽聽便罷了。
陰九幽夸張地嘆了口氣道:“如此固執,當真是鐵石心腸啊。唔,不對,撼天神君郎心如鐵,早就有人說過了不是?可憐我那……”“郎心如鐵”、“鐵石心腸”這幾個字,他是特意提高了音量說的,意味深長。
郎心如鐵,有人這樣說過長天?聽著就不像出自男人之口,寧小閑眨了眨眼,心中有些念想,然而這場戰斗太過激烈,她轉眼就將這念頭拋到腦后去了。
長天金眸中閃過一絲怒色,冷冷道:“閉嘴!”巴蛇一記尾鞭甩在黑龍臉頰上,將他剩下的半截話連同本人一起抽飛出去。
若是閉上眼再排除戰斗時發出的隆隆巨響,只聽這兩人說話都是聲線平和、不急不徐,仿佛對坐而談,哪像是舍生忘死地戰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