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人說話天生自帶深情,再配合那一對流光溢彩的紅眸瞟過來,寧小閑立刻又笑不出來了,只吶吶道:“咳,我不過是讓陰九幽分身告訴他們,神魔獄的的確確就在我手上。/雜∧志∧蟲/并且,廣成宮三分之一的家當,還有黑龍的尸體、尸陀舍的尸體,全都裝在里面了。”
汨羅不由得以手撫額,半天作聲不得。
原來她是以自己為餌,真真用“膽大包天”來形容她都嫌小器了。然而這一下也當真點中了北境仙宗的死穴,對方不跟上來都不行呵。奉天府在北線駐軍多年,對北地仙宗的了解,比南贍部洲其他多數仙宗都要深刻得多。極北之地地廣人稀,物資奇缺,所以生活在那里的北地仙宗對一切物資都抱有狂熱的爭奪之心。
神魔獄本身就是無價之寶,里面再堆積廣成宮三分之一的財富,再加上兩大神境的遺骸,這風聲放出去都要轟動整個南贍部洲,更何況是這些自來窮怕了的北地仙宗,一聽之下眼珠子都綠了,哪怕眼前那根難啃的骨頭是老對手奉天府,他們也要撲上來試著啃一啃的——在北境,這樣玩命的嘗試對他們來說,豈非就是家常便飯?
至于撼天神君么,雖然可怕,但是他同樣受到大陸盟約所限。只要在他趕到前將寧小閑抓到手,巴蛇也不能隨便出擊。這就叫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有了這樣重金刺激,北地仙宗哪還能不拼了老命地來追趕奉天府軍?再加上桓公替對寧小閑恨之入骨,必會抓緊時機煽動軍心,所以陰九幽分身只消將消息遞到,還不須怎樣游說,此事就已經水到渠成。
汨羅想明白了這其中的前因后果,也不由得連連搖頭。原本寧小閑利用陰九幽的魂笛聲調來召集分身,有一樣最大的弊端就是,這樂音中所含的密碼只有陰九幽自個兒知道,她破譯不得,因此反而容易被陰九幽利用。這也是陰九幽分身得知了她的意圖后,并不反對,反而十分配合的緣故:
倘若北境仙宗當真追上了奉天府軍,雙方血戰一場,陰九幽的分身不僅能收集到更多魂力,也有機會對付寧小閑。這對他伺機搭救本尊的計劃來說,本就是有利無害的。
這兩人,原就是互相利用。寧小閑這一次可算賭大發了,為了從奉天府中脫身,又將整個南贍部洲中部的局勢攪成了一鍋滾粥。
這姑娘,真是任性而為。
汨羅長嘆一聲,連聲音聽起來都有幾分蕭索:“你便這般不想嫁與我,甚至不惜將北境仙宗也卷進來?”
他長眉微蹙,俊美絕倫的面龐上流露出苦澀之意,當真是石頭人面對他,也不忍心出言拒絕。寧小閑卻將腰板挺直了,冷靜道:“正是!”她苦心積慮,不止是要將自己從這泥淖里拔出來,還要保住神魔獄,保住里面的長天。所以在這事兒上,那是沒有半點轉寰的余地。
一樣東西再好,不該是自己的,便不要伸手了。
車門無風自開,汨羅也不再言語,起身走了。
繡心快步上前,將車門關好,再悄無聲息地站回角落里。
這一回,她面對寧小閑的態度,變得更加恭敬了。
接下來的時間,奉天府軍依舊在荒山野嶺之間急行軍,連停下來休息都不曾。
除了傳令官的呼喝之外,幾乎沒有任何妖怪交談,所有人都在埋頭趕路。寧小閑幾次掀窗看出去,都能從這支隊伍的沉默中感受到越來越濃重的緊迫和壓力。
來自東北方向的北地仙宗,已經越來越近了,一旦被他們攔截下來,奉天府軍很可能要同時面對來自東西兩個方向的夾擊。雙線作戰,哪怕對汨羅來說,也將是異常吃力的一場戰斗。
幸好,在經過了三天不眠不休的趕路之后,清芽崗近在眼前。
第三日傍晚,奉天府終于搶先北地仙宗一步趕到清芽崗,與幾乎同時抵達的聯軍順利會師。
兩路人馬合在一起,數量接近了驚人的五十萬。
雙方強弱互易,局面立刻顛倒過來。
這么龐大的軍員集合,讓東北方向首先趕到的北地仙宗來了個急剎車。此時,他們離清芽崗不足六十里。
可是戰局并沒有留夠讓他們仔細思索的時間,因為完成了集結的聯軍立刻轉頭,向他們惡狠狠地撲了過來。
要知道此時自北南下的這支北境仙宗隊伍,人數也只有十余萬,雙方兵力相差懸殊。因此它也沒甚猶豫的余地,直接拉著人馬往西撤退,準備與桓公替、方贊華一路匯合。
聯軍也深知窮寇莫追的道理,所以攆出去一百多里地之后就鳴金收兵,掉頭繼續東行,往廣成宮方向而去。
北境仙宗的隊伍在完成了自身的會師之后,也往東緩緩前進。任明眼人一看就明白,這是賊心不死,想趁機也分一杯羹。
聯軍自不理會這如餓狼一般吊在身后的家伙。
約莫過了七天左右,汨羅、寧小閑等人終于回到隱仙峰下的聯軍大本營。這里被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密密麻麻的軍員進出,一派壯闊景象。跟到了這里,北地仙宗也知道沒甚下手的機會,遂灰溜溜地撤走了。
這個時候,寧小閑卻忙得團團轉,再無暇顧及北地仙宗。她在遇著汨羅之后,就請他代為傳訊隱流,留下廣成宮的基石。
基石在,門派在。這已經是廣成宮在失去了蕭寄云為首的五大仙人之后,最理想的結果了。
這一方面是完成長天與蕭寄云的協議——雖然這廝使了詐,但交易就是交易,他的確按雙方協議的內容將土之精上交,所以她也要代長天完成交易,保留廣成宮的基石;另一方面,這同樣是履行她對白擎的承諾:將廣成宮從陰九幽手中解脫出來的同時,也給這萬年大派留下一線香火。
對于這個決定,汨羅出奇地保持沉默,并沒有表示出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