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閑聽得直撇嘴:“瞧把你厲害的,你咋不上天呢,偏要落在這牢里,枷鎖纏身?”
她一開口,陰九幽就狀若未聞,不理不睬。ω雜●志●蟲ω
她哼了一聲,扯著涂盡將他帶出了神魔獄,回頭第一句話就是:“他方才把你認錯成別人了。”
“是。”涂盡點了點頭,緊接著又搖了搖頭,“不,恐怕不是別人。”
好吧,這下連涂盡也喜歡打啞謎了,她該同樣委婉地提醒他,還是很坦蕩地表示自己聽不懂呢?
幸好涂盡雖然心情宕蕩,但生性堅忍,很快強自平復下來,此刻略一沉吟即解釋道:“我曾是他的分身,利用墜入輪回的方式逃脫了他的掌控。魂修辨人的方式與只觀外貌的普通修仙者不同,乃是直接觀察神魂。既然他能將我認錯,那就只有一個解釋:方才他很可能將我看成了另一個分身,不過隨后發現魂魄強度不對,所以立刻反應過來。”
另一個分身?寧小閑一時未能理解,過了好一會兒才咂摸出味兒來,不禁失聲道:“什么!你是說,此前也曾有一個陰九幽的分身利用這種方式,逃離他的控制?”這真真是個重磅消息,此前從未聽長天或者涂盡提起過。
“恐怕是的。”涂盡面色凝重,緩緩道,“陰九幽一共能化出九個分身,折損一個,就能重新再分出一個以補足九數。上古時期南贍部洲上大能橫行,這些分身平時分布各地執行本尊的指令,折損不可避免。如果相距過遠,本尊只會感應到有分身殞失了,卻不知道具體原因。就我記憶所及,陰九幽至少有二十二次感應到自己的分身從南贍部洲上消失,他也只能當作它們都死在別人手里了,至于分身的真實下落和遭遇,就算本尊也無法盡知。”
她將這段話快速消化完畢,才皺起黛眉:“也即是說,他懷疑先前消失的分身當中,已經有某一個脫離了他的操控?”
“像我們這樣的分身,一旦誕生出自主意識,就不甘于只做傀儡和工具了。我們和其他生靈一樣,想要掌握自己的命運。”涂盡沙啞道,“可是分身無法違抗陰九幽的指令,除非將他的烙印從神魂當中抹去。關于解脫的方式,公輸昭想得更徹底些,他打算殺了陰九幽的本尊,這樣分身魂魄中哪怕本尊的烙印不消失,也再沒有人奴役他了。而我……我的前身,則想到了更隱蔽的辦法。”
他望了寧小閑一眼:“神君大人見聞廣博,應該早就猜到了吧,我的前身是利用重入輪回的辦法,來擺脫陰九幽對我的束縛。重新投胎作人之前,魂魄喝下那碗湯,就能被徹底濯洗一番,斬盡塵世前緣,留在神魂中的烙印,自然也是一并除去了。而在陰九幽而言,這烙印一除,就意味著分身消失,可以重新再行分化一個出來補足空額了。”
湯就是孟婆湯,它洗不掉的,只有業力。她點了點頭:“長天說過的。”
“但我知道,這其中其實有兩個疑團始終懸而未決。”涂盡低聲道,“首先是我的前世如何發現這個秘密的。分身的魂道修為不會長進,以公輸昭之才自行探索了這么多年,也不曾找出輪回之法,我的前世是如何辦到呢?”
這問題她倒從未細想,此刻被涂盡點破,才覺出蹊蹺來。
“第二個疑問:進入輪回的魂魄都要喝下湯,完全忘卻了前塵往事,這才能洗掉陰九幽留在我魂魄當中的魂介,也就是烙印。”涂盡語速放得極慢,顯然也是邊想邊說,“但是這么一來,我當然也忘記了自己作為魂修的功法與道行,生下來就與其他嬰孩沒什么兩樣。這種情況下,我又要如何去找回前世的記憶,才能重新踏上魂修之路?”
她若有所思:“陰九幽方才所說的‘胎中謎’,就是指這個么?”
“不錯。”涂盡早已習慣給她注解,此刻隨口道,“所謂‘胎中謎’,指的是魂魄喝下孟婆湯之后投胎作人,所以嬰孩還在娘肚子里的時候就完全忘記了前塵舊事,一切重新開始。”
“任何修仙者都只有在走投無路的情況下才會選擇重入輪回,因為胎中謎是任誰也繞不過去的坎兒,一旦重新投胎,就會忘了自己原本是誰,先前一生苦修盡付東流水。”就算是涂盡,此刻也微微苦笑,“你也知道,被抹去了所有記憶,那就形同死亡,哪還有什么自我可言了?修仙者是寧可冒著天道責罰的危險,也會選擇奪舍之路的。”
奪舍即是侵占他人肉身了。修仙者也能元神出竅,侵占普通人肉身,但與魂修不同,這樣一來原本修為盡廢,除非窮途末路,否則誰肯這么干?不過奪舍至少有一樣比轉世投胎要強:神魂當中的記憶不曾遺失,所以作為強者的記憶、功法、經驗,甚至是心態還在,因此重新埋頭修行,還有再度問鼎大道的可能。
“我的前世重新投胎,就如陰九幽所述,斷不可能勘破胎中謎、躲過孟婆湯。我一直以為自己重歸魂修之道并非前世留下的布置,畢竟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世會投生在哪里,投入了畜生道還是再世為人,無法留訊。若說我的前身能夠預先布置,那難度絕非等閑。這也是我一直認為今生再入魂道純屬偶然的緣故。”涂盡輕輕吁了一口氣,“可是按陰九幽方才所言,分明還有另一個分身已經逃離了他的掌控。若得這人相助,我要重新修入魂道的確是簡便了許多。”
他目中露出沉思之色:“若再往深了去想,我得知的輪回之法,說不定也出自這人。只可惜我投生之后前世記憶全失,再也想不起半點。”
寧小閑見他神色郁郁,遂開口道:“陰九幽至少有一點說對了:你不是他,你也永遠取代不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