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正常,為什么湯圓醒不過來?
涂盡笑了:“很簡單,她的身體里,被塞進了兩個魂魄!”
兩……個魂魄?寧小閑先是吃了一驚,然后奇道:“那不就是有鬼入侵么,鬼不也是魂魄?”
“的確是,但生魂和死魂的區別很大,就像人到菜場買肉,剛宰殺洗剝下來的鮮肉和放了好幾天的臭肉怎能一樣?鬼是死魂,這個卻是生魂,而且看起來還新鮮得很,像是剛剛從自己身體上剝離下來。”涂盡看了她一眼,目中大有深意,“一身雙魂,這情況您豈非見過不止一次了。”
話音未落,寧小閑瞳孔驟縮。
一身雙魂!這居然也是一身雙魂!
涂盡提醒得到位,她已經見過一個先例了——
那就是巴蛇。長天和陰九幽的魂魄,此刻都在巴蛇真身里面,那可不就是一身雙魂?
這是偶然么?她的心跳砰砰,突然加快。
殷承安卻推敲道:“你既說是‘塞’字,莫非……?”
“嗯。”涂盡頜首,“這兩個魂魄,一個就是這身體的原主湯圓了,另一個卻是青年男子,魂魄強度也等同于凡人。若按常理而言,他是沒有自行入侵湯圓識海的能力,所以更像是被強行塞進去的。”
寧小閑聽到這里,終于明白為什么涂盡對這情形也大感興趣了。要知道就連普通修仙者的元神想要離體,去侵附下一個身軀都是件大事,乃是不得已而為之,稱為奪舍,更別說凡人的魂魄如此脆弱,不小心離開了自己的身體后,如果沒有其他際遇,很快就會像無根漂萍一般消失于天地之間。如果擠在湯圓身體當中的另一個魂魄也是凡人,那么他斷斷沒有這個本事自行完成如此艱辛的工程。
換句話說,這本就是魂修的拿手好戲嘛。寧小閑記性很好。依然記得在沙漠之城里頭,陰九幽的分身就將平青州奴營一名訓奴師的魂魄,塞進了一副好看的皮囊當中,讓他去引誘千金堂分舵舵主春如海的女兒。凡人的魂魄有多么脆弱?換言之。這是一項多么精細的工程,除了魂修,恐怕連涂盡都想不出還有其他人能完成這高難度外科手術式的魂魄植入了。
可是除了陰九幽,除了涂盡,當世難道還有第三個魂修嗎?若說是陰九幽的分身干出來這事。那也是匪夷所思。按寧小閑對陰九幽的了解,他視修仙者都如螻蟻,凡人在他眼里估計和空氣差不多,又怎肯多此一舉?
可是,有本事將這男子的魂魄塞入湯圓大腦中的那個高人,為什么做得如此粗糙,居然令雙魂并存,而不將湯圓的魂魄抽走呢?要知道兩個人的魂魄同時存在,導致的必然結果就是雙方爭奪這身體的控制權……就如同長天和陰九幽一樣。
雖然一具是神軀,一具不過是凡人女子的身體。但情形卻是驚人地相似啊。只不過陰九幽的魂力比長天更強,所以目前是他掌控了巴蛇真身的行動能力;可是神魂的強弱,并不直接與身體的健康、性別等同,所以湯圓的魂魄強度很可能不輸于外來者,兩人的爭搶目前處于膠著狀態,她的身體才會無人主控,變成現在這副模樣。
所以問題又歸結到原點:誰干的,以及,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呢?費大力氣把一個卑微凡人的魂魄,粗魯而草率地塞進另一個凡人的身體當中。對他來說又有什么意義,有什么好處?
要知道,修仙者是這世上最務實的一群人,從不做無謂的舉動。
寧小閑和殷承安互望了一眼。均留意到涂盡話中的關鍵字眼:青年男子。
殷承安目光閃動,對涂盡道:“這青年男子,你能看清他是何模樣?”
“自然可以。”魂修和長天這樣的大能可以清易看清魂魄的面貌。通常來說,魂魄的面貌和肉身一致,并不難辨。“樣貌約在十六、七歲,中等身材、天庭天闊。斷眉,長眼,鼻挺而人中狹小……”
他越是描述,殷承安的目中越是充滿了不可思議。待涂盡說到“右邊太陽上有一道疤”的時候,殷承安已然一拍大腿:“是了,果真是他!”
他迎著寧小閑疑問的眼神,凝重道:“涂兄弟的形容必不會有錯。那么此刻擠在湯圓身體中的那人,就是她的夫君,我那不成器的晚輩,殷天遙!”
這個結果,是連寧小閑也要大吃一驚的。殷承安不等她發問,已經接下去道:“我身在朝云宗,很久才回一趟家門。上次回來都是在十二年前,也就不大記得天遙的長相。”
這卻是可以理解的。他上次見到殷天遙是十二年前,當時后者只有四歲。只見過幾眼,又怎么知道這孩子長大以后是什么模樣?
“不過我能辨得出他,卻是我回來那一趟,天遙貪玩在外頭磕破了腦袋,血流如注,被揀回來的時候右邊太陽塌進一個大洞,已經奄奄一息,眼看是不活了。他母親愛子心切,不管祖宗家法,抱著他沖來找我求救。我當時以神通將他救回。”殷承安頓了頓,欲言又止,最后道,“恢復過程雖然只要幾天,但這孩子頑皮,中途伸手撕了血痂,所以右邊太陽終是留了疤痕。此事我留有印象,萬不會弄錯的。”
寧小閑高高挑起秀眉,眼中寫滿了興味。
這事情的發展當真越來越奇詭了啊。殷天遙死在北境仙宗手里,尸身還是戰后被家人揀回來的。可是第二天半夜結陰親的時候,他的魂魄卻躥到了新娘子的身體當中去了,和自己妻子同爭一副軀殼。
這中間,又有多少離奇?
涂盡看她撫著下巴,墨玉般的眼中光芒閃動,就知道她好奇心再度作祟。幸好這個時候,家仆已經依著殷承安的要求,將殷天遙的棺木重新搬了過來,放在外間。
開棺驗尸。
涂盡看到棺中死者的第一眼,即篤定道:“就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