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怪物找上涂盡,卻是看中了魂修可以隨便改換皮囊的本事,要他潛入黃龍寶庫,盜取虬公明的水源。這話說出來,涂盡就明白了:先前攪得滿城風雨的一次盜寶行動,大概就是這魃尸去試探黃龍寶庫的警戒了。它的道行雖高,可是魃尸原本就不見容于人間,它身具智慧,更知道要低調行事,至少在它的目的達到之前,不要輕易暴露己身,因此也不能像長天這樣高調地蒞臨海城,只得暗中盜取。
它這想法雖然與涂盡不謀而合,但他生性就不愿被人當槍使,此刻當然表現出不愿意了。
不過這具魃尸很快就對涂盡道,自己只需要其中一種水源,即是水之精。只要涂盡能將盒子盜出來,無論盒子上附有何種禁制,他都能幫著破開。
這最后一句話,卻很讓涂盡心動。南贍部洲的大能,時常都有在寶物上安放禁制的習慣。比如寧小閑從張生夫婦手里拿到的地巽金,裝載它的箱子就被設下禁制,擅自開箱者會被守箱的巫靈所噬,吃得血肉無存。涂盡雖然不怕這盒子上的禁制傷到自己,卻厭煩它可能引來虬公明和靈浮宮的追殺。要知道他仍是隱流的護法,若是這身份被人認出來,立刻就會引發靈浮宮和隱流的交惡。
并且這魃尸為了取信于他,首先就立下誓言,宣稱若違此誓就遭天打雷劈、身化飛灰。
它本是天厭天棄之物,若是立誓之后再違反,天道一定很樂意將它化作齏粉,這可比對待普通修仙者違誓還要嚴厲得多。所以涂盡聽了它的誓言,又反復斟酌一番,確定其中沒有什么漏洞可供對方鉆取,也就爽快地和它交換了誓言為證。
接下來的事,長天和寧小閑就很清楚了。涂盡控制著虬嚴的軀殼進入寶庫,憑借從這頭小虬腦海中獲取的記憶,駕輕就熟地避過了所有陷阱機關,又和看門的三波守衛分別對過了三次不同的口令,最后進入寶庫當中。黃龍寶庫戒備再如何森嚴、禁制再如何巧妙,也被魂修的特性完美規避。加上他操控的是虬嚴的身軀,自然不擔心被巨烏賊之眼看見,簡簡單單地從珊瑚架上拎了裝有七水的盒子就走。
那魃尸早在外頭接應他。兩人偷得東西在手,趁著軒然大波未起之前就離開靈浮宮,返回陸地上的海公城分了贓,隨后各行其是。直到分道揚鑣那一刻,涂盡還不知道這家伙叫什么名字、從哪里來,也不想知道他本就是個沒有多少好奇心的人,再說有些事知道得越少,對自己越好。
長天問出了最關鍵的問題:“他去了哪里?”
“不清楚,不過我看他最后離開的方向,是往南邊而去。”涂盡說到這里,肅聲道,“神君大人,可要屬下一同前往追捕魃尸?”
有魂修相輔,追蹤行動應該會順利很多。不過長天只是看他一眼:“不必,我大概知道去哪里找它。你自去料理手頭事務。將剩下的水源留給我便好。”
寧小閑在一邊聽了半晌,這時插話道:“對了,你和秦素霞”
“救活她,問清當年舊事,我和她從此一刀兩斷,互不相欠。”涂盡的聲音斬釘截鐵,再無回轉余地,“秦素霞于我只是故人,如此而已。此間事了,我就返回隱流。”
經歷過這許多風雨,始知年少荒唐,都不值一提。
寧小閑欣慰道:“那便好。”論親疏遠近,她自然希望涂盡能回來找鳩摩,毒鳳重生之后,對他甚是依戀。
從莆溧灣往西北而行一萬二千里,有城名出云。
它建在海拔六百余丈近兩千米的高原上,這也是一馬平川的南贍部洲中部少見的高地,加上這里地氣又濕,終年云霧繚繞,偶有天晴的日子,陽光驅散云海,照耀這座天際之城,因此它才得了這個名字。
也就在今年春,一向以神秘面貌示人的千金堂,突然宣布將總舵設在出云城。這個消息一傳開,原本安靜的出云城突然變得炙手可熱,這里的居民幾乎每天都會望見,原本寂寞的天空如今時常有各色霓光劃過,那是修仙者馭器而行留下的軌跡。
千金堂巧器,天下聞名。以往眾人空聞這個組織的大名,苦于它的分舵數量十分有限,多數人都不知道上哪里能買到真貨。現在千金堂突然浮出水面,前來求取巧器的修仙者自然絡繹不絕。
這其中,就有一個少年的身影。
他在前一天夜里趕到,找到中等門面的客棧要了間上房,然后被價格嚇了一跳:“什么,要十七兩銀子?!”就算是上房,這價格也太貴了!
掌柜面無表情:“就剩兩間了。這半年來價格水漲船高,你要住不起,出門左轉三百步還有一家小棧,一晚只要三兩銀子。不過他家棉被有虱子。”
這少年摸了摸鼻子,苦笑道:“罷了,還是這里吧。”
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他就整理裝束,隨后出門去找這傳說中的千金堂了。
那地方真的不難找。因為千金堂堂主公輸昭自從確定陰九幽再也無法臨世之后,就著手修造千金堂的總部。秉持他一貫的脾氣,千金堂并不設在什么名山大川里,而是建在人類的城市當中,按照公輸昭自己的話說,“我就是喜歡凡塵俗世的銅臭味道”。
所以這少年徒步走出兩條街之后,千金堂總部就赫然在目。
這一天恰恰也是撥云見日的好天氣,金燦燦的陽光從云層當中探出,照在同樣金燦燦的千金堂總部。第一次見著它的人,一定會覺得自己要被閃瞎了眼。理由很簡單:
千金堂總部那般恢宏的建筑群落,的的確確、真真切切,是由黃金構筑起來的!
它的每一塊磚頭、每一根鉚釘、每一件裝飾、每一塊瓦當,包括牌樓、門枕、雀替、斗拱、掛落、磚雕,全是十足赤金制作、雕鏤、篆刻!
水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