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已經排除第一個辦法,那么特木爾此時應該還在巖炭城或者城市近郊。之所以你和懷柔上人都發現不了他,很可能是他被藏入了類似神魔獄這樣的儲藏空間之中。”第二次中京之行,她就拜托過公輸昭,尋找可以放入活物的儲藏空間。憑心而論,這世上也不僅止她一個人可以行大運撞見寶貝,所以機緣巧合之下擁有這類奇特空間的人,還是很不少的,“第二個辦法嘛,就是他自個兒也隱入了儲藏空間當中,直到危險過去,懷柔上人離開,他才再度鉆出來,帶著特木爾離開北境。”
“這種方法也甚是穩妥,但就有一個問題:他要呆在自己的儲物空間里,熬到懷柔上人離去,或者對巖炭城放松了警惕的時候,才能走出空間,運送特木爾,否則巖炭城范圍內憑空多出來一個人,懷柔上人必定立刻察覺,他再想躲回去也難了。”
“潛伏的時間無法自控,這即是將一部分主動權交到懷柔上人手里了。再說,這世上還有誰能和一塊大石頭比耐心?這念頭,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很絕望呵。”
“從這些人計劃的周密性來看,第二種辦法雖然穩妥,卻失之于被動。被動,即有很大機率失敗。若我做計劃,也不愿如此。”
長天靜靜聽到這里,才開口道:“有道理。所以第三種辦法呢?”
“第三種辦法么,我其實還未想好呢,除非――”
她驀地閉口不言。方才劃過腦海的念頭瘋狂怪誕至極,以她之閱歷見識,居然一時都說不出口。
“好姑娘,真聰明。”長天溫言鼓勵她,“除非什么?但說無妨。”
他捏了捏她的小手以示鼓勵,她咬了咬嘴唇,好一會兒才道:“不若先驗證一下罷。”揮了揮手,將地上的藍衣修士提到自己面前:“將此事從頭再述一遍!”
藍衣修士早在一邊聽得目瞪口呆,此刻上神有令,也知道自己這條小命能不能保住,只在人家一念之間,當即一五一十,將自己所知如實稟報。
她心里已有計議,沉吟一會兒,微微偏頭,看向的卻是地上的一具尸體:
那也是一名病患,石膚都爬到了肩膀位置,脖子被扭成了一個奇異的角度,早在一炷香之前就已死去。
這是最開始發了瘋,將身邊少年推到守衛長劍上的瘦小男子,他隨后也被劫匪首領親自扭斷了脖頸而死。當時眾人只覺得他的舉動異于常人,卻沒往深了去想,現在單獨將他的行為拎出來看,這么上趕著找死的人不多見哪,當然就覺得異常扎眼。
幸好對修仙者來說,死人也不是不能開口。寧小閑對懷柔上人道:“幫忙招個魂唄?”她可舍不得耗用自家男人的神力,尤其長天傷勢未愈,既然還有一尊大神在這里,不用也是白不用。
這大石頭人的性格也甚是平板,被她一個小小渡劫前期使喚,居然也不氣惱。懷柔上人隨手施了個結界,將風寒隔絕在屋外。寧不閑知道他這是要施展招魂之術了。地上兩人都是新亡,魂魄離體時間不久,很容易就能招來。
不過畢竟人家是大神,不用像她那樣又燃香又念咒地,只伸足在地上跺了兩下,沉聲道:“枉死游魂速來!”
他的本體是石心,與寬廣的大地有天然的聯系,在這片土地上搜魂尋魄,比起通常修士不知道要便捷多少倍。此時天色暗沉,已到了百家燈上的時候,只見屋子的角落里飄出來一縷稀薄的黑煙,若非這屋子里被施了結界,只怕破洞外頭吹進來的風都能將它攪散了。
它飄到長天和懷柔上人身前五丈處就停了下來,再不敢靠近,身形更是搖搖欲墜,險些四分五裂:不過是一縷凡人殘魂,這兩尊大神的威能,都快將它嚇得魂飛魄散了。懷柔上人低哼一聲,伸指朝著魂魄一點:“凝!”
在他的幫助下,這縷魂魄才凝出了身形,并且漸漸顯出了五官,正是方才被瘦小男子推到守衛劍上、慘遭橫死的少年。他才一露面,就跪倒在地,不能言語。
幾人又等了一會兒,仍未見著第二縷魂魄出現。
長天搖了搖頭,望著瘦子的尸首道:“這人已經散了魂魄。”否則在懷柔上人掌下,哪里還有游魂敢不來報到?
寧小閑不由得動容。這人死去不過一炷香時間,魂魄哪可能逃走?通常來說,人死后魂魄會徘徊原地,直到過完了“頭七”才下地府報到。如今在懷柔上人神通催促之下還不現身,只可能是自行散了魂魄。在極北之地的凜冬時節,寒風猛烈,新亡的魂魄多半會下意識地找個藏身之處,像這般身體都不易凝起的,只要奮力飄去屋外,很快就會被大風吹散了。
魂飛魄散,這人就真正消失于天地間,沒有一點再入輪回的機會。他連自殺都要這樣徹底的原因,只可能是他不想被神境逮著魂魄、拷問出秘密來。
寧小閑嘆了口氣道:“果然如此。”這人的性格也真是果決至極,連對自己都如此狠辣,不留一點余地。
懷柔上人轉頭望過來,平坦的臉上似乎都有些微驚詫:“這是什么意思?”
“不過是印證了一個想法,請容我再試一試。”寧小閑轉而對藍衣修士道:“你在何處尋到這人?”
這修士咽了下口水:“離農莊不遠,西北方向十里處。”
他也知道自己現在命懸一線,眼看懷柔上人這尊大神正自火大,指不定就將怒氣撒在他頭上,因此異常乖巧:“我當時從半空中落下去之前看他行動,是要返回莊子的。”
寧小閑對懷柔上人道:“我們得尋到這人之前的行蹤。”
“帶路。”懷柔上人抓著藍衣修士的領子,將他提了起來。他的身形還沒有這名修士高大,這么拎人看起來還有兩分滑稽,可是任誰也笑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