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正瞇著眼喝湯,梯間走上來一人,青衣小帽,環顧四周即往這里走來。他在長天面前停下,伸出食、中二指在桌上輕輕磕了兩下。
長天淡淡道:“坐。”
這人當即落座,只是神色變得越發恭謹了。
這是趕來向他們匯報的隱衛。酒樓上人多眼雜,他不能在這里向兩位妖王行大禮,只得用那兩下輕磕代替了。
“經過?”長天一向言簡意賅。
“是。”這名隱衛即是護送池行前往天水城的妖衛之一,此刻定了定神,快速道,“池大人接到神君大人的命令,即刻點了我等三人啟程,趕赴天水城。這一路上都很順利,連天氣都不錯,惟到了距離天水城約莫兩千里外遭遇暴風雪。考慮到池大人身體情況,我們就近找了個小鎮準備過上一夜,等風雪停了再上路。”
池行兩年前才入道,修為尚淺,自然不能像這些道行深厚的大妖怪那般毫無顧忌地趕路。隱衛們也是考慮到他體質較弱,抗不住勁風暴雪,才中途找地方歇腳。哪知這么一歇就歇出麻煩了,“我們在那個名為東明渠的小鎮住下來,在靠近河畔的客棧要了兩間上房,我們三個一間,池大人一間。”
寧小閑面色一變,和長天互望一眼:“東明渠?不會這么湊巧罷?”他們要去的目的地里,就有東明渠這一站!
“入夜之后風雪更大,約莫過了一個時辰,我突然聽到隔壁傳來響動,趕緊去敲門。這時池大人應道‘無事,窗被吹開而已’。我也就回去繼續調息了。可是第二天早晨整束行裝,我們再去請池大人出發,敲門就無人應答了。我們推門進去,里面空空如也,風雪吹進來,滿屋子打轉,屋里早就冰寒。從炭火熄掉的情況來看,窗子差不多是子時打開的,后面可能再沒關閉過。”
“找不到他?”
“找不到。”這隱衛聲音中滿是愧疚,“我們審問了那附近的每一個人,再擴大范圍搜索,幾乎將整個東明渠都翻個底朝天,也沒找見池大人的身影!”
“然后?”隱流妖衛執行任務,向來一絲不茍。再說軍中律令森嚴,他們不敢松懈,所以寧小閑知道這幾個隱衛的話不會夸大。
“我們分頭打探消息,一晃兩天過去。池大人依舊沒有露面,我們在鎮上也探聽到更多消息。”隱衛鄭重道,“那時才知道,原來在池大人消失之前,這鎮子上已經發生過兩起大事!”
妖怪和人類的視角是完全不同的,能讓這隱衛也認同是“大事”的,想必非同小可。寧小閑隱約覺得,這回又有好看的了。
“第一件事,即是聞名百里的柳天師大宅幾天前突然走火,柳家三百一十五口人全部葬身火場!”
寧小閑怵然動容:“天師柳家!東明渠鎮的天師柳家?”望了長天一眼。
每逢大事,她都有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所以隱衛知道她的嗓音雖只是微微提高,其實已經顯出了十分的震驚來。
“是。”他因此說得加倍仔細,“柳家在東明渠已經安住了三百多年,是遠近聞名的天師家族,據鎮志記載,這幾百年間很出了幾個人才,令宗室光耀門楣,因此至今也是人丁興旺,在當地聲望甚隆,甚至可以算是東明渠的富有大戶。”
寧小閑知道,三百多人的家族放在其他凡人大氏族而言,根本不夠看的,像齊清泉那樣的大家族,滿門少說兩三千人,還不算支系的同姓子弟。不過柳家可是天師世家,要知道這種職業行走陰陽、窺伺天機,又成天與鬼魅邪物打交道,原本就是個減壽又高危的職業,向來子孫凋蔽。很多天師道統早早消失在歷史長河之中,就是因為一脈相傳,最后無以為繼。而像柳家人口過三百,已經是極少見的成功范例了。
結果這么欣欣向榮的一大家子人,最后的結局卻是全家火葬場?
“什么原因?”
“鎮上凡人也說不清楚,只知道事發那一夜,柳家大宅傳來異響,有人呼喝,有人慘叫,后來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聲音,偶有爆炸聲,聽他們描述,倒像是里面有人施展神通符法。到得子時剛過不久,整個大宅就起火了。”
寧小閑微微皺眉:“沒人看清楚怎么回事?”
“沒有。”這隱衛嘴角也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若是一般宅子里殺人劫財走水,左鄰右舍還能出來關照下。偏偏那是柳家大宅……我問了附近七、八戶人家,個個都說事發當日自家只敢大門緊閉,唯恐天師也擺不平的禍事找到自己頭上來。”
的確,在這些平頭百姓想來,連天師都應付不來的情況,自己還能有甚辦法?干脆悶聲保平安好了。寧小閑搖了搖頭,卻也知道他們的顧慮自有道理,只是這樣一來,己方查找線索就變得加倍困難。
她望了長天一眼,也煩惱道:“我們原本還要走一趟東明渠的,結果天師柳家居然滅族,這可真是個壞消息。我們的事又該怎辦?”
長天指尖在桌上輕輕敲了兩下:“稍安,聽完再定。”目光在隱衛面上一掃,后者會意,立即接下去道,“我們檢查了柳宅現場。不過那里付之一炬,已經查不出任何有用的線索。我們唯一能肯定的,即是這并非偶然事件,而是人為縱火,并且還是極厲害的真火燒灼,因為柳宅的基石和附近的地面都被燒化了,現場幾乎只剩下焦炭。”
誰都知道,基石作為建筑的根基深埋于地下,而臘冬時節附近這些城鎮是會下雪的。柳家的下人再勤快,也就是將積雪掃到墻根邊上而已,久而久之,宅外的積雪至少也是沒膝深了,被火一烤可是都融成了水。所以這把大火能將宅里的基石、宅外的地面都燒化,其威力可見一斑。
-----水云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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