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修為偏低,不足以應付天外世界之行。雜⌒志⌒蟲
寧小閑一臉鄙視:“當年我以凡人之身走西行路,怎沒聽你說不允?”
當年的他,怎會像現今這般在乎她?長天薄唇動了動,卻未說出口,只道:“事易時移。”
這答案,她自然不滿意。寧小閑眼珠子轉了轉,突然笑吟吟道:“那么說來,你要將我一個人留在南贍部洲嘍?”
長天望著她靈動的眸、勾起的嘴角,在她笑得最燦爛也最得意的時候才低下頭,柔聲道:“誰說你一個人了?我會留著化身陪你。”
她一下子笑不出來了。
雷聲傳自九天之外,一聲接一聲,不絕于耳。
這個小小的富平鎮已經被秋雨圍困了三日,鎮外的官道被沖得面目全非,路人禁行。
不過這個時候,依舊有人青衣蓑帽入鎮,穿過空寂無人的街心,走進一條小小的胡同里。
胡同底部,有一扇小小的黑門。
他知道住在這里的老人耳背得厲害,這么響亮的雷聲也未必能將之吵醒,因此他自行推門進去,將沾了水的帽子在門廳掛好,才輕聲道:“師兄,您在么?”
屋中無人應答。
他四下找了找,除了西廂房里鼾聲如雷的老頭子之外,這小院里空無一人,唯有一間黑沉沉的屋里光芒閃動,時明時暗。
他好奇走過去,發現壁上掛著一柄寶劍,形式雖然古樸無華,沒有半點華麗的裝飾,表面卻有藍白電光無聲閃爍,每一條電弧都清晰可見,它們在劍鞘上頑皮地往來循復,從劍尖掠到劍柄,又從劍柄滑向劍尖,周而復始。
半年不見,這柄神劍又變了模樣呢。他心中驚嘆,忍不住要伸手去摸。
“別碰。”這時卻有個饒富磁性的聲音自后頭傳了過來,在滂沱的雨聲中一字一句地傳入他耳中,“紫電這幾日脾氣不好。”
他趕緊轉身,笑嘻嘻道:“權師兄。”
身后不知何時立著一人,白衣勝雪,烏發整整齊齊束在腦后,在這樣暴雨天氣里居然沒有打濕半點。一道驚雷閃過,將屋宇照得亮如白晝,也將他面部的線條勾勒得更加立體。
這個修長俊逸,溫潤如玉的男子,正是權十方。他微一頜首:“余師弟,好久不見。”
閃電過后,屋中又變作一片黑暗,權十方行至小小的方桌前,手指在燈芯子上輕輕一捻,屋內即有微弱的火光閃動。
一燈如豆。
他作這些事的動作安詳自然,透著一股說不出來的閑適之意。余姚一抬頭,就望見他的眸中似有星云流轉,在昏暗的室內都閃著溫潤的光,這光芒就與紫電劍上的如出一轍,安靜、內斂、清冷,卻無人懷疑它爆發出來的力量。他不由得好生羨慕:“權師兄的道行似乎又精進了呢,唉,也不知我還有沒有修至這個境界的福氣?”
他心里喟嘆,手里卻將兩瓶丹藥放到桌上:“師尊吩咐我,將這兩瓶洗髓丹和伐靈丹給您送來。”
權十方溫和道:“勞煩余師弟了。”目光掃向屋外沉沉的黑暗,“可是已經入冬了?”在迭津州,晚風已經刺骨。都說山中無日月,他在這里潛心修煉,常不覺時間流逝。
“九月卅日,明兒就是十月初一了呢,放在這里來說,馬上就要飄雪了罷。”
權十方點頭,拾起丹瓶,目光為之一凝。余姚順著他的眼神看去,暗呼一聲糟糕:
這兩瓶丹藥都是隱流出品。都說一起扛過槍的交情最鐵,寧遠商每年都會向討伐廣成宮的盟友饋贈靈丹,以示睦鄰友好之意。他從朝云宗的庫中取了藥出來,卻忘了將標簽撕掉。權師兄怕是要睹物傷情了。
不過權十方只看了一眼,就將丹瓶放下來道:“師尊一個月前就出門,你可知他去往何處?”
他問得突然,余姚猶豫了一下:“去了中州。”
“所辦何事?”白擎一向不問身外事,將朝云宗雜務都扔給了其他長老去做,這回卻提早月余出門,并且對去向諱莫如深,就連權十方也忍不住好奇。
“呃……”想個什么藉口好呢?余姚才張開嘴,權十方已經提醒他:“莫要撒謊。你若是口不對心,眼珠便會亂轉。”
同門十余載,權師兄真是對他的習性了如指掌。余姚訕訕道:“這個,這個,我也不是存心想瞞著您。掌門出了趟遠門,是處理宗派要務。”
權十方望著他,仍不說話。他目光溫潤,余姚反覺壓力山大,吶吶兩聲,終于嘆口氣:“好吧,反正師尊也沒交代我不能跟您說。掌門是應邀去中州,參加——”
他咽了下唾沫,才接下去道:“——去參加撼天神君的婚典了。”
權十方當即闔上了眼。
余姚趕緊閉上嘴。權師兄雖然面無表情,他卻似乎能體會到對方內心的澀痛。
屋內外只有雨水潺潺之聲不絕于耳。
過得幾息,權十方才低聲道:“吉日選在何時?”
“就在明日,十月初一。”既然都已說出口了,余姚索性不再隱瞞,“隱流向師門投了請柬,掌門觀禮去了,同行的還有七師叔祖、十三師叔祖,還有我們幾個師兄妹。”話里有些兒羨慕,其實他也想去啊,至少能一睹神境風采,再看看當年那個嬌俏玲瓏的新娘子如今是什么模樣。
當然這些,他是不敢對眼前人說的。
權十方的怔神似乎也只在一瞬間,隨即面色就恢復了正常,甚至還能回他一個微笑:“我知道了。余師弟遠道而來,不妨任選一屋休憩。我還要行功,就不招待你了。”
余姚當然只能干笑一聲:“好,好,權師兄你保重。”說完就想扇自己一巴掌。
他趕緊出去了。
權十方也不再言語,只揮了揮手,門扉就自行關上。
他佇立原地,不言不動,似是凝成了一尊雕像。
-----水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