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什么?”
“牛肉。”
玉先生微微一笑:“我圣族自南贍部洲退入本地,順手帶回不少物種,可惜在這里繁衍不易,許多美味再不能得。”天外世界的環境比起南贍部洲來太過嚴苛,不少生物,尤其是南贍部洲的動物到了這里都有水土不服的毛病,成活率不高,所以哪怕是一塊小小的、原滋原味的牛肉,在天外世界要吃到都很不容易。
這是家有格調的館子,拿得出手給客人用的當然是珍貴之物,“你若吃不慣,大都還有許多飯鋪酒肆,也有本土的美味售賣。”
原來這家伙一眼看穿了她囊中羞澀,倒好心地給她找了額外的理由。寧小閑眨了眨眼,對這人的印象不免好了幾分:“不是只有回復劑么?”
玉先生忍不住笑了:“這里是大都,你要什么都能找到。”哪一個王都都是富人天堂,窮人地獄,這里自然也不例外。回復劑只供應身體的最基本需要,只要有錢,這里什么買不到?
也是這個理兒,她自嘲一笑,正要說話,冷不防幾丈外的包間門忽然打開,走出來幾人。
當前幾個都不認得,不過最后走出來那個紅光滿面的胖子,她可是眼熟得很:
黑水城城主,蒲善。
寧小閑不由得把頭一低,希望他就這樣直直走出去。
可惜她的愿望落空了,蒲善的視力相當不錯,這么四下里一掃就望見了她,當即面上帶出喜色,大步走了過來:“重溪也在這里。”
旁邊的伙計很有眼力價,立刻拖過一把椅子,讓他坐下,趕緊又沏了茶水過來。
蒲善說完這話,自己也是一怔。龍牙堂從來只允許達官貴族出入,重溪不過是個鄉下妹紙,十足的平民,怎么能坐在這里吃飯?所以他立刻就恍然大悟:“這么看來,重泯已經晉入金刀衛了?可喜可賀!我就說第一眼見到他,就知此子必成大器!”
寧小閑真恨不得將他的嘴給堵上。
她方才連自己出身何處都不敢說給陌生人知道,這家伙倒好,一上來就把她的老底漏了個精光。現在她也只能含含糊糊道:“算是吧。”將伙計端來的茶水往他面前一放,“請用茶。”
蒲善方才喝了不少酒,正覺口渴,即伸手去接。不過他的速度迅快,眼看就要覆住“重溪”的小手。他對這女子一向有些自己也不明白的興趣,現在重泯不在她身邊,他下意識就想占點兒便宜。反正蠻女一向大度,摸摸小手這種事情也算不上騷擾,重泯也沒什么可生氣的。
寧小閑哪會讓他得逞,柔荑一下縮回,蒲善險些打翻了茶碗。
他臉皮厚,笑容都不帶走樣地將茶水一飲而盡。
玉先生在一邊見著她精彩的臉色變幻,又將蒲善的動作盡收眼底,這時輕笑道:“這是哪一部的勇士,竟能入選金刀衛?”
蒲善一雙眼睛在他身上打量好一會兒了。趕緊道:“不知您是?”
玉先生和顏悅色:“我姓玉。”
這個姓哪怕在蠻人的大都也是少見。蒲善一怔,旋即笑道:“該不會是玉琳瑯的玉?”
玉先生笑而不語。
蒲善也只是這樣作趣一問,哪知對方這個反應。他笑了兩下,一下明白過來,當即失聲道:“不,不會吧,您真是玉琳瑯?”
他說出這三個字,寧小閑也忍不住挑了挑眉。她和長天來到天外世界以后收集到的情報有限,但其中提到的王都重要人物,就有這一位玉琳瑯。
蠻人的名字比較特別,有的有姓,有的無姓。王族一直都冠有本姓,以彰示尊貴而純凈的血統,比如陰無殤、陰九幽父子,民間也群起仿之,給自己前置了姓;五大部族的蠻人卻不大看重這個,多半無姓,比如都伏末、窩闊臺等。不過天外世界發展了十幾萬年,隨著人群的到處流動,無論是三大勢力中的哪一個,這兩種情況都是并存的,甚至有許多蠻人將先祖的名字進行了改動,變成了姓,比如現任的沙度烈特木罕末,即是以先祖名字當中的的字為姓。
玉琳瑯既是人名,也是大都最盛負名的商行之一,自然各行各業都有涉及。聽名字很像玉器雜項行,不過這種買賣在天外世界可不大受歡迎,它的主業其實是糧食生意。
大都五分之一的糧食,都由這一家供給,甚至最高級的靈米和各類食材,它也拿得出、供得起。并且它和王廷的關系也很鐵,所以軍糧這項肥缺年年都有它的份兒,別人就是羨慕得眼都紅了也沒用。蠻族和妖怪不同,沒有辟谷的體質和習慣,所以吃喝一直都是國計民生的大事。
寧小閑也很驚訝,玉琳瑯本人居然就坐在自己面前。這時再仔細感知他的修為,卻是一無所獲。
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只有兩種:要么玉琳瑯手無縛雞之力,要么他其實深不可測。
她并不認為是第一項。蠻人以武為尊,在當今世道要執掌這么大一份家業,難道全憑一張嘴?就算是她自己也做不到呵。
玉先生笑了笑:“你是?”
他的溫和其實是傲慢的、高高在上的。本人身份這樣尊貴,又怎么會將蒲善這樣的下等貴族放在眼里?
所以蒲善表現得更加謙卑:“我,我名蒲善,是,是……”他這趟進都,可是準備趁著風云際會之時大展拳腳的,眼前突然出現這樣粗壯的大腿,他當然要緊緊抱住。不過剛說到這里,他的臉色突然變了變。
“是什么?”玉先生含笑瞥了寧小閑一眼,這含意當真只有他兩人知道。
她不是不肯說明來歷么?現在他知道這胖子和她有關聯,只要問出此人出身,自然就知道了她來自何方。
不過這個時候,兩人都聽到了一陣奇怪的咕嚕聲。
這聲音是從蒲善的肚皮里發出來的。
黑水城主的臉色更苦了,咬牙道:“我,我來自黑水……”話未說完,寧小閑即打斷他,“蒲善大人,您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