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推導誰都明白,包括了大黑天自己。所以他此刻怒極反笑:“我誠心誠意來這里援救,竟然被你們反咬一口!好極,老子不奉陪了。”
可他目光一動,長天手里就有金光閃爍,那是神力提到了極致的表現,只怕一出手就是雷霆萬鈞。是以大黑天雖然說得氣憤,腳下卻跟生了根似地一動不動,倒不是怕了長天,而是不愿在對方氣勢最強大時硬碰硬。
更何況邊上還有個廣德真君,這會兒也是目中精光大放,顯然不介意一同出手留下他。
巴蛇已經夠難應付的了,再多一個神境,他可是半點勝算也沒有。大黑天眼神往寧小閑和姬氏姐妹這里瞟過來,十足陰森。
如果能將這幾個女人拿在手里,兩大神境說不定投鼠禁器。可這兩邊兒,寧小閑躲在巴蛇身后,姬氏姐妹被廣德護住,他要如何才能得手?
大戰在即,他腦筋動得飛快。方才這幾人還是同一條壕溝的戰友,轉眼就翻臉相向。
就聽長天緩緩道:“昨日你去得遲了,廣德被偷襲得手,你才出現。”
大黑天冷笑:“少往我身上潑糞!去得遲總比沒去好,我若想讓樂音宮大敗,何必出現?昨日青銅高地戰況激烈,我得擺平那里才能趕過來。”
這兩人一言不合就要動手,寧小閑也知道自己根本勸不住,這時就見縫插針塞了一句:“大黑天尊,我只問你一事:你為何趕來馳援樂音宮?”
大黑天此行絕非戰盟授意。不僅如此,按照戰盟的規劃,他此刻本應該在青銅高地坐鎮,為什么突然趕到樂音宮?
從大黑天挪出大西北以來,她和這位神境也沒少打交道,知道這頭巨鼠雖說守信,可是本性比長天還要顧己,從來不作無用之功,若說他大發善心義援樂音宮抗敵,這段子怎么聽怎么不靠譜。
大黑天不敢將視線從長天身上移開,口里答她:“展紅俠與我在半個多月前作了約定,樂音宮有難,我自然要來幫忙。”
“約定是指……?”寧小閑聽到這里就覺出有戲,而后親眼望見大黑天面上露出猶豫之色,并且往姬氏姐妹那里又看了一眼。
太稀罕了,活了幾萬年的老古董臉上居然會出現這種神情!
大黑天不說話了。
寧小閑心里嘀咕,有個奇怪的念頭涌了上來,她臉上的神情也變得詭異:“該不會是你和展宮主,呃……?”展紅俠該不會選了大黑天作她的入幕之賓罷?可是這念頭似乎也合情合理,大黑天確實是西北霸主,世上僅存的神境之一,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是展紅俠高攀了他。
姬元容柳眉倒豎,還未出聲辯解,大黑天已經斥道:“胡說八道,我和展紅俠之間一清二白、天地可覽!她和我作出的約定,乃是將姬元冰配與我為小夫人!”
此話一出,就像在原地炸開一顆震山雷。長天和廣德真君齊齊一怔,寧小閑、姬元容杏眼圓睜,姬元冰卻忍不住倒退兩步,失聲驚呼!
既然都已說出口,大黑天也很干脆道:“既然我和樂音宮都要結親了,為何還要殺害展紅俠?作掉她對我來說,有什么好處?”
這的確是個悖論。寧小閑也聽得心亂如麻。她轉頭望見姬元冰面色慘白,俏美的面容上寫滿難以置信,不由得問道:“姬少宮主可知此事?”
姬元冰捂著小口顫聲道:“我,我不知道,娘親從未告訴過我!”
看她滿面訝色,顯然還未從這樣震撼的消息中回復過來。
長天皺起長眉:“既是約定,可有憑證?”
大黑天笑道:“怎么沒有?”自懷里掏出一塊血紅色的水晶符印,向五人一晃。
姬元容凝目之下,驚聲道:“這是樂音宮的閏和魚符!雙符合并,可稱完璧。”
大黑天手中的水晶符印晶瑩剔透,光線可以輕易穿過,因此眾人就能望見符印正中有一條金魚,作搖頭擺尾狀,邊上還有兩三氣泡,好不形象生動。
當然那不是真魚,而是水晶被開鑿出來時當中正好包著一小塊黃龍玉,玉石的天然形狀就是如此。難得的是這塊黃龍玉色作赤金,不在陽光下也呈出圓潤色澤,甚至魚身上天然形成鱗片,魚尾散開如水中搖曳,魚眼外凸曲面完美,魚首正中央還有一點鮮紅,真正是點睛之筆,令觀者只能嘆一句鬼斧神工。
但是聽姬元容的意思,這水晶符居然已經被一拆為二,那么原先?
“樂音宮中有閏和魚符、伯雅龍符,歷年都是宮主子女婚配時所用的信物,定親時一分為二,各執一半,其中都有游魚、游龍一尾,合并雙魚、雙龍并駕。一旦完婚已畢,這兩件寶物還要返還庫房,繼續壓倉。如此,代代可用。”
見她還未從震驚中恢復過來,廣德真君提醒她:“魚符另一半何在?”
姬元容不假思索:“這兩種符印原本都在庫房里,我這就命人查看。”
靜室開著窗,她清嘯兩聲就有巡守弟子靠近過來,而后接了姬元容的吩咐,飛快地去了。
廣德真君這時對大黑天道:“光有水晶符尚不足采信,可有紙面憑證?”
水晶符雖然特別,怎知不是大黑天從樂音宮庫房里順手捋出來的?世上誰不知道耗子最愛打洞?
大黑天原本白凈的臉皮都變得烏黑,陰氣沉沉地望向廣德真君:“廣德老兒,你今后可別有把柄落在我手里!”否則定要整得他生不如死!他一下聽懂了廣德的話外之意,這老頭子分明是對他進行了全方位、無死角的人格侮辱!
廣德真君微笑,嘴上卻不輸人:“不敢,不敢,小老兒貌似比大黑天尊還要小著幾歲。”
他迄今也不過是一萬余歲,只不過得道晚了些,才長得鶴發童顏。大黑天卻是和長天同時代的妖怪,出道兒早他兩萬多年不止。廣德這話倒是沒摻半點水分,就是氣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