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三家聯手,他又是得利最多,當然要給其他兩家一點甜頭。沙度烈因為夾在隱流和奉天府之間,地利位置最不好,因此烏謬開出來的條件是偏南部和南中部的十六個大州。
那可是相當于奉天府轄界三分之一大小的成片領地,割自圣域新得的地盤。既是烏謬親自點要,當然盡多肥美膏腴之地。沙度烈得之,從此可調整戰略縱深,進退有余。
天下共三百六十州。對圣域而言,只要將隱流從中部逼退,肥得流油的領地就唾手可得,讓出幾個州給沙度烈又有什么了不起?
烏謬這才面色稍霽。
此間事了,他也不愿在神王地盤過多逗留,當即別過。說完“后會有期”四個字,他的身形就從原地緩緩消失。
接下來,則是神王與陰生淵的交談了。這次三方協同作戰,他既然得了寧小閑這樣最大的戰利品,就勢必要在其他方面對其他人作出妥協。何況摩詰天在這次合作當中直接折掉一名神境,損失最大,要求獲得的利益當然也最多。
商談許久,陰生淵才算滿意而去。
廣德神魂疲弱,早由其他人帶領,下去休息了。
無關人等終于都走了,神王一個轉身想要邁步,偏身后又多出一個影子。
藍袍、貌不驚人。
是典青岳來了。
神王撇了撇嘴。這時,他才流露出兩分急切。
典青岳笑道:“主上著急了?”眼前這位的表現,和得了心愛玩具的男孩也并沒甚分別。
神王哼了一聲,好不耐煩:“既然知道,小事就晚些再說。”
他這么一說,別人必定不敢再開口,典青岳卻照舊道:“卻要提醒主上,那頭旱魃手里大概握有您的寶物,否則也不能無視您的領域殺掉廣德。”
神王斂了笑容:“我省得,當時摸進神山偷東西的竊賊是陰九靈的轉世。她身邊始終有一頭旱魃守護。這回他又無視我的時間領域,可見……”旱魃這玩意兒可不常有,找遍南贍部洲,修為這么高的大概就一只,跑不了。“后面盯緊他,我的東西一定要拿回來。”他皺起劍眉,“旱魃今次出現,不尋常。”
典青岳露出疑問神色。他雖然聰穎多智,奈何修為偏低,遠不如蠻祖敏銳。
“今日一共有八大神境相爭,迸發出來的威力早能將天也捅破個窟窿出來。這個世界的法則雖然強大,卻不可能面對這樣的神力爆發還安然無恙。”大千世界的規則大而全,林林總總、交織密布卻又各行其道,可是大有大的難處,具體到每一條細則就不那么嚴密了。
“且不提別的,先前巴蛇、金烏和沉淵從暗處突襲訶羅難那一下,威力就超過了本世界的承載能力,直接擊穿虛空,因此當地出現了法則上的空洞。”
典青岳點了點頭,沒聽出有什么問題。
“問題在于,空洞太小,持續的時間也太短。”蠻祖手里現出一具藥篩,“法則就好像這具篩子,其實滿是篩眼,只是間隙太小。所以才有句話叫作‘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想讓篩子出現漏洞,只要這樣做——”他輕輕一戳就將篩眼撐大了,恰可容手指穿過,“——將之撐開。只不過要打開‘天網’,用出來的力量可不止這么點兒。”
他挪開手指,篩眼并沒有馬上恢復。
典青岳明白了:“那么想將這網眼恢復就需要……?”
“世界的法則具有自我修補能力,但一般來說,沒有這么快。何況虛空能夠持續下去,正是由于神境的力量未被守則消化完全。”談起這些玄而又玄的議題,神王面色嚴肅,先前的輕佻早不知道跑去了哪里,“然而三大神境聯手一擊造成的虛空破洞,卻是轉眼就給補好了,那只能說明——”
“他們爆發出來的巨力,在短時間內被轉移走了。虛空賴以維持的力量消失,它也很快就步其后塵。”
典青岳奇道:“這是誰干的!”那般強大的力量,除了蠻祖以外,誰都是沾著了就死呵,君不見廣德第一回合就用掉了替死傀儡。誰有這么大本事,敢去挪走這股力量?
蠻祖沉吟不語,好半天才道:“巴蛇必然也察覺到了,這才沒有最后拼命。嘿,我還以為這次能迫得他將保命手段都用出來,哪知道他連領域都沒打開過。”
其實不消說,神王也知道巴蛇的領域是留給他的,只不過兩人的交手并不激烈,他又亮出了沙漏。巴蛇知道這場架沒有再掐下去的必要,也就不再有進一步動作。
對敵人了解得越多,越有制勝的把握;反過來,壓箱底的手段藏得越好,越有機會出敵不意。從這方面來看,他和巴蛇倒是旗鼓相當。
他轉動一下脖子,發出咔咔聲響,忽又展顏道:“此事以后計議。好不容易打贏一場,豈非正該好好享受享受勝利果實?”
他笑起來,牙很白。
他要享受的,是勝利嗎?典青岳知道自己這時候越來越礙眼,最好趕緊消失。
他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告退了。
金烏飛在天上,氣氛沉凝。
長天長久不語。他吞吃了兩顆靈丹,抓緊時間快速調息,黑袍仍被鮮血浸濕。
先后受到烏謬和神王兩次重擊,一在心尖,一在蛇尾,即便他真是金剛不壞,此刻也著實疲憊了,何況傷口當中屬于烏謬的煞力還在鬧騰不休。要害被擊中,心臟每一次給全身輸血,都要與煞力搏斗,令它不能跟隨、侵吞。
寧小閑不在,單憑他自己要驅出烏謬的煞力,至少要兩月時間。
幸好,被箭擊傷的部位直接爆炸了,沒有殘留神王的力量,否則雙強畢至,還有他的苦頭要吃。
至于神王,射出的那一箭雖然威力驚人,自己想必也耗費巨大。
那種箭法,本就不是隨時隨地可以射發的。
長天此刻的心情,卻比傷勢更沉重。
今日,是他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