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數以千年萬年的苦修才換來的如臂使指、收放自如。
陰素霓也曾用它射擊七仔,可是她的箭法在他面前只能稱作蹣跚學步,連入門都算不上。
幾乎他這里才一松手,箭尖就抵到了曹牧的后心。
數十里距離,轉眼跨越。
大巫兇力抵唐努爾,這一箭還來得悄無聲息,直到他忽生感應,卻已經來不及了。
眼看紅箭就要透體而入,旁邊忽然伸來一只手掌,直接擋在曹牧后心、紅箭正前方。
這只手白皙而修長,好看得緊,卻不像能阻住紅箭的模樣。
果然整支長箭毫無阻礙地從他掌心扎入,直接穿透!
前進,卻沒有后出。
紅箭扎入掌心以后,就像射入了深沉的湖面,再沒了音訊。
神王瞳孔驟然一縮,這只手的主人卻笑了,昂首面對他的位置:“堂堂神王,也喜歡背后暗箭傷人?”
隔著數十里之遠,他的聲音卻穿透蒼穹,回蕩在整個廣成宮上空。
“你將她藏在何處!”他的箭例不虛發,這會兒卻下落不明,只可能是烏謬動用神通,將它送入了虛空當中。
烏謬面露訝色:“誰?”
神王面色越發陰沉。烏謬將她藏在領域當中嗎?可是他方才分明破去了這人的虛空領域,寧小閑的行蹤也該曝光才對。除非……他目光微一閃爍,忽然道:“古爾登呢?”
這樣的驚天大戰,沙度烈的神境古爾登居然缺席,要知道他那一方正缺人手。
這家伙三天前還出現在虎嘯峰呢,沒有理由臨時離去。
唯一的可能,就是烏謬指派他去辦更重要的事情了。
烏謬似笑非笑:“他有要務在身,去陪一個重要客人。”跨出一步,身形即從原地消失。
再出現時,已跨越了數十里距離,手中長槊刺出,尖端離神王眼睛只有一尺不到。
他于空間法則感悟至深,這一式縮地成寸用起來,比任何人都要純熟。
神王抬手,羿神弓瞬間變作了神器“浮沉”,猛地蕩開烏謬的長槊。可是“客人”兩字入耳,他眼角微微一跳,心卻沉了下去。
最糟糕的推斷,果然成真了。
可是烏謬是怎樣辦到的?寧小閑現在又被藏在何處?
他快速道:“我們作個交易。”烏謬言下之意,沒將寧小閑帶在身邊,反而交給了古爾登去看守。這一點,神王倒不懷疑。這里戰斗節奏太快,烏謬絕無可能分神去關照她。
“洗耳恭聽。”
兩人說話期間拼斗不絕,每一次兵刃相擊,都令空間震顫不已。
“將她交還給我,我就饒他不死。”
烏謬微一挑眉:“他?”
神王朝著遠方呶了呶嘴:“他。”
他所指的人,是曹牧。
烏謬面色微變,立知不好,正要傳音通知曹牧,大巫兇身后忽然憑空現出一支猩紅長箭,閃電般往他后心去了。
它出現得毫無預兆,自身又不帶半點殺氣,曹牧方自驚覺,箭已及體。
他只來得及勉力側身,紅箭就射入他左肩,前進后出,“嗤”地帶出一叢血花兒。
猝然吃痛,曹牧不由得怒吼一聲。
更糟糕的是,前方的唐努爾攻勢凌厲,抓著他這一下露出來的破綻,手中雙刺往前一送、合擊如剪,竟是要把他腦袋齊削下來!
曹牧自然也沒這樣容易授首,長杖往前一抵,杖首牢牢卡住雙刺,自己大步后退。
他的臉色卻不好看了,就這么一轉眼的功夫變得黑里泛青,顯然被紅箭上附著的神王煞力侵入體中,興風作浪!
神王輕笑:“還記得當年的古納圖?”
烏謬面沉如水。
他怎么會忘?神樹古納圖正是他親手抬入地底,吸取地心真火以續命的,還曾和他簽訂過凝結生命果實的協議。
神王正是要提醒他,昔年自己如何在天外世界射傷古納圖,今日就是如何對付曹牧的。神樹受傷后,在地心真火的溫養下度過了數百年時光,都沒能將傷勢養好,反倒一步步滑向死亡。歲數悠長、生命力雄厚的神樹尚且對抗不了神王的煞力,何況是曹牧?
他一旦身受重傷,沙度烈的實力立刻就要掉階。
然而烏謬一口便回絕了:“大巫兇自己的事,自己會擺平。”
神王微顯訝色,想不到他會拒絕得這般干脆。據他了解,烏謬和曹牧的交情在天外世界至少延續了千年之久,以知己相待,烏謬敢置他于不顧,只能說明這家伙極有把握,認定神王的煞力不會對曹牧構成極大威脅,至少不似當年的古納圖那般受苦。
烏謬是什么人,眼光、閱歷、心計都是一等一的高人,極少沖動行事。
果然趁著陰生淵回援的功夫,曹牧自唐努爾的法器下搶得了喘息之機,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從杖首掏出一顆瑩光閃閃的果實,一把按在自己肩頭的傷口里。
那果實不過橄欖大小,色如翡翠,但光芒有些兒黯淡。隔得太遠,神王感受不到它的氣息,卻能察覺到曹牧臉上的痛苦之色大減,甚至還能重新投入到戰斗當中去。
居然能壓制煞力,那到底是什么寶物?神王知道,曹牧身為大巫兇,對煞力的適應和抵抗能力要遠遠優于修仙者,但即便如此,也不可能輕松驅逐來自神王的神力。
唔,似乎十幾息后,曹牧就從傷口里將那物挖了出來,扔在地上。從他這角度看去,原本暗綠色的果實已經變作了純黑,又過幾息化作黑色粉末,隨風而逝。
他何等見識,立刻發現這東西的用處大概就是替曹牧吸聚侵體的神王煞力,一旦汲至飽和也就無用了。這就意味著,此物對煞力的吸引力極強,能令它們忘掉自己使命,本能地去追逐這東西。
他這里和烏謬打得風生水起,還要分神兼顧曹牧舉動。烏謬笑道:“你未必太不專心!”槊尖回彈,在他大腿上拉開一條血口子。
神王低哼一聲:“想把我拖在這里?”
烏謬緊緊纏住他不放,想來是給古爾登和寧小閑更多撤離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