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頭威風八面的白色巨虎渾身傷痕累累，點點金血順著肚腹的起伏而滴落地面，更顯一種窮途末路的悲涼。
可是那一對虎目兀自兇光四射，充滿了不屈的戰意。
神王和烏謬聯手，就壟斷了時間與空間的天賦，這世上大概再沒有人能從他們手中逃脫。況且白虎也不愿逃走，即便他可以置神境的尊嚴于不顧，可是北境呢、符舒呢？
即使他能成功逃走，他活著的每一天，符舒都身陷險境、性命堪憂，因為神王為了圣域的安危起見，絕不會停止對他的追殺。
白虎忽然仰天長嘯。
這一聲悲愴的虎嘯穿過叢林、穿過山崗、穿過高峰低谷，穿過潺潺流水，傳入了神山北部大營之中。
“白虎！”符舒手中握著的筆忽然啪嗒一聲滾落地面。
虎嘯聲中充滿了依依不舍。
白虎這是在向她告別？她捂著嘴，淚水順頰而下。哪怕攻打神山之前就做過最壞的打算，她的心頭也像被人生生剜走一塊，痛得難以自遏。
“來人！”符舒驀地站起，大步走出營帳，一邊凝聲道，“黑山軍推進到哪里了？”
邊上即有人開聲來報：“已達始忘峰，乃是神山腹地。”
“好，很好。”她嘴角揚起的笑容毫無溫度，眼中的仇恨卻不加遮掩，“傳白虎神君諭令，著他們立刻施放烙神炮。”手中揚起一塊白玉符，牌首刻著一個巨大的虎頭，正是白虎神君平素親掌的印信。
見印如見人，白虎將這大權交給了她。
話音未落，副官猛一抬頭，面上寫滿驚色。但他不敢稍作遲疑，只沉聲應道：“是！”
這命令一層層傳了出去，符舒眺望南邊神山的輪廓，一點一點握緊了拳頭。
副官低聲道：“終于到時候了！”話中難掩興奮。
符舒靜靜等候，直到遠方山間傳來沉悶卻密集的炮響，她才輕輕吁出一口氣，淚水復又奪眶而出，怎么擦也擦不盡。
“果然是養不熟的白眼狼！”符舒喃喃道，“我要送他們一份難忘的大禮！”
大黑天在西側的深坑中來回搜索幾趟，忽然道：“在這里了！”這里似乎曾是一座山脈，有物從中間將它炸斷，釀成了這么一個深坑，到處可見散落的碎石。大黑天就是拂開了一堆又一堆亂石，從最底下摸出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
這石頭呈橢圓形，外表光滑，上圓下尖，看起來倒有些像心臟，通體金燦燦地好不耀眼。兩位神境看見它，面色卻都黯然。
這上頭傳來的氣息濃烈而熟悉：
懷柔上人。
這叱咤風云的大能本是極北之境的一塊石心得道成神，被神王擊潰、散盡修為之后，只留下這么一小塊遺物。
大黑天將石心交給汨羅，對著它作了一揖：“懷柔啊懷柔，你還得再幫我們一回。”死者為大。
這塊石心在極北之地經歷了億萬年風刀霜劍，雖然耗盡法力，到底還能幸免于神王的無限威能，這么錘煅下來，其硬度駭人聽聞。
放眼當下有可能通過海眼的，除了它之外，大黑天不作第二設想。
神山第十高峰，八古峰。
神山山脈風景壯麗絕倫，久負盛名的九大奇峰各有特色。不過八古峰不屬于九大之列，因為它除了海拔很高之外，沒有什么特別之處。神山最不缺的，就是高峰。
如果非挑一個出來，那大概就是站在八古峰頂眺望，晴天時可以飽覽主峰全景。
原本這里駐扎著圣域一個大營，不過現在營里的兵將全被放倒，八古峰頂一株古松下有兩個人影并肩而立，一高一矮，一魁梧一嬌小，正是旱魃海勒古和柳青璃。
松林茂密，無論是柳青璃還是她手里緊握的“寸光陰”，都被擋在樹影之中，誰也沒注意到這柄神器閃著很淡的紅光。
它的把柄上嵌有一顆寶石，原本也不知是什么顏色，這會兒卻呈現漂亮的粉。
柳青璃一直目視主峰，好似能望見上面驚天動地的大戰，這會兒垂首，纖長的手指輕輕拂過寶石：“顏色加深得很快。”
的確，“寸光陰”柄上的寶石雖呈粉色，但似乎去看的話，顏色似乎正在一點一點加深，原先只是櫻花一般淺淡的粉，然而隨著戰斗進程的推動，它漸漸濃郁起來，像是剛剛采摘下來的郁金香。仔細看，寶石里倒像有液體緩緩順時針流動，攪動色澤的融合與加深。
海勒古皺著眉：“戰斗很激烈。”
“你也很想去罷？這樣曠世大戰的機會不常有。”柳青璃輕聲道，“又是我拖住你了。”神境進階艱難，除了數千年、數萬年如一日的苦修之外，實戰的機會也格外寶貴，何況這次是為南贍部洲而戰。神境之間的戰斗不常有，過去三萬年也不過寥寥幾次，加起來都不及蠻人入侵南贍部洲的十分之一。旱魃是暴虐而好戰的怪物，只是為了守護她的平安，海勒古才時時不離她左右，放棄了那許多大戰的機會。
為了她，他是什么也愿意的。海勒古望著她，目光幽深。
便在這時，主峰上傳出一聲虎嘯，震天動地，八方可聞。
那嘯聲飽含悲壯和訣別之意，兩人一齊色變：“不好，神王動作太也迅猛，竟連白虎都快撐不住了。”
再回到天道試驗場，大黑天不再耽擱，往石心中灌入大量神力。他和懷柔都是土系天賦，力量上有些相似之處。
這么一灌輸，石心立刻膨脹起來。好在此時大黑天已經松了手，于是石心朝著海眼里的大陸直直落了下去。
兩人的心都提了起來，眼睜睜看著石心掉入了吞噬一切的海眼之中。
而后……
穿了過去，安然無恙。
大黑天頓時展顏，連汨羅嘴角都不由得揚起。
果然，懷柔的真身能竟此奇功。
石心得神力灌輸，剛離手時還只有拳頭大小，下落途中越發脹大。落地之前，它已經化作了巍峨磅礴的山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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