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小閑這才小聲道:“既然不能長生不老,那么多活幾年也好。大人可否賜下靈藥,令我們延年益壽,多活上、多活上許多年?”
她眼里盛著驚惶,只看了玄武一眼就低下頭去,卻將要說的話都說完了。
玄武聽得“延年益壽”四個字,下意識地松了口氣。她這靈草園中盡多奇珍異寶,的確就有一樣物事滿足這項要求,生死人肉白骨那樣的神效不敢說,讓區區幾個凡人多活上一、兩百年,卻不是什么難事。
當下她微微一笑道:“你倒沒有同伴那么貪心。好,這個愿望我可以滿足,我這靈草園中種有蟠龍草,每日破曉、日沉二刻均會凝出露珠,稱為蟠龍淚,凡人生飲一滴即可延壽百年。只是這樣東西,凡人一生中只能飲用一次,若再多喝,則靈藥立刻變為劇|毒,瞬間奪命。”
寧小閑臉上露出了驚喜之色,連連稱謝。她這喜色卻不是裝出來的,眾人事先商議時,就反復提到了此行的目標——留在靈草園中,尋找木之精。先前涂盡的兩個要求純屬獅子大開口,玄武必然是辦不到的,但是長天對她的習性有所了解,知道她還不會活劈了涂盡,所以這第三個愿望才是眾人真正想要兌換的籌碼。
人的心理就是這樣微妙,拒絕了旁人一次,總會有些不好意思。
當拒絕了兩次,會暗暗生些愧疚,那么當旁人第三次提出的要求相對容易完成,那常常就是想也不想地答應了。這就是所謂的一而再,再而三。
蟠龍草是南疆特產,必須用海水澆灌,這種靈草每日汲取太陽金精后,通過自身轉化為溫正醇和無比的元氣,于早、晚各凝出一顆神露。這兩滴蟠龍淚的靈效極短,不能儲存,取來半個時辰內一定要用掉,否則靈力盡失,和普通露珠也沒有區別。
她料得玄武若是允了自己的愿望,最可能拿出來的就是這蟠龍淚,蓋因其成本實在低得幾近于零。要知道這個時代,煉丹術還在起步階段,每一種新藥方的獲得都要耗費大量靈藥去試驗,玄武這靈草園看著不小,當中種植的靈草卻也經不起多少次測試。這種情況下,若能以微小的代價應付了這些凡人,她當然是樂不得的,所以寧小閑料定,她這園中定然種有蟠龍草,并且玄武有七成機率會拿出蟠龍淚來兌現自己的諾言。
只不過蟠龍淚的飲用有限制,每日都是鮮取,所以自己這一行人至少可以在靈草園中留到落日時分。也即是兩個時辰之后。
只要能留下,就有機會。
他們這計劃制定得并不嚴密,中間可能出意外的環節很多。可是這已經是此情此境下所能想出來的最好辦法了,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萬幸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玄武揮手招了個妖怪過來道:“盯住這些凡人,只允許他們在湖邊走動。若有異常,殺之。”說罷,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渡劫在即,她要忙的事情還有許多。
她赤足踏地而行,白玉般的雙足踏在七彩的花海之中,一陣風兒吹來,寬袍大袖烈烈作響,似乎這個嬌小的人兒下一刻就要被一同卷走。
她的確走出去沒幾步就消失了。
直到她的身影徹底消失在視野之中,眾人長吁一口氣,精疲力盡地坐下來。小風吹到身上,機靈靈打了個冷顫,這才覺出汗濕重衫。在玄武的威壓里頭站著的時間還不到一炷香功夫,簡直就像過了一輩子那樣難熬。
以玄武的身份也不屑誑占他們,她雖然轉身走了,但給予凡人的酬勞自然有手下人來完成。算起來她渡劫在即,若不是對自身實力自信滿滿,這個時候本該閉關靜心,又哪會再花寶貴時間在他們身上?
寧小閑靠著長天坐到一塊大石上。她面色不如公孫兄弟慘白,卻也有劫后余生的慶幸。進入云夢澤以來遇上不少事情,惟有這一樁看似平平無奇,只不過是回答玄武幾句話,卻真正兇險無比,像在懸崖上走鋼絲,風力稍大點就會被吹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
這種力不從心的感覺,真是糟糕透頂。
她下意識地回頭看了看長天,卻見這人瞬也不瞬地盯著對面那男子道:“你是誰,意欲何為?”面色和語氣都是漠然至極,似是渾不知對方剛剛救了眾人一命。
這美男子顯然被他冰冷的態度頂得一愣,定了定神才道:“我名沉夏,進入第三幕天地即被傳入靈草園。”他苦笑一聲道,“這里可是死地,若不找些說辭,只怕轉眼就要沒命。”顏值高就是占便宜,原先他的面容還有兩分清冷,可這么一蹙眉苦笑,立刻就令人覺得他的確是無奈的、委屈的。
只這一句話,就大大化解了寧小閑等人對他的敵意。原本由于他和黃萱的出現,長天和涂盡的計劃險些破產,眾人小命兒也差點沒了,對他們的恚怒可是形之于色。
寧小閑心想,這也是個機靈的,難怪能在靈草園上存活下來。
她看看沉夏,再看看長天,眼珠子轉了轉。別人不曉得她的想法,長天卻知道這丫頭八成是見了美男子大感新鮮,心下不喜,于是抓住她的手用力一捏,口中仍是淡淡道:“你想要什么?”
沉夏微笑道:“與你們一樣。”長天眉峰一動,只聽他接著道,“旁人進入這第三幕天地以后,都是離七宿島越遠越好,只有你們想方設法混入,不是沖著木之精而來又為哪般?”
他見涂盡目光轉為凌厲,趕緊擺手道:“莫急,我若要害你們,方才在玄武面前何必冒險替各位打掩護?”他咬字清晰,“冒險”二字說出來,眾人就想起他是發了惡誓才博得玄武信任,也都有些心驚。寧小閑暗道,這人眼都不眨一下就敢發誓、背誓,也不是個好相與的,要防著些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