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她自己也知道,從今日和他對話以來,再大的怨氣,被他這樣一點一點消磨,終歸也會風吹雨打去了。
那兩瓣紅唇被她自己蹂躪得不像樣子,長天望著只覺可憐,待要低頭將它們解救出來,她卻轉過頭,艱難道:“不行呢。”
這一吻,就順勢落在她光潔的面頰上。
長天沒有抬頭,依舊貼著她的臉,兩人呼吸都有些粗重,她能覺出他摟著自己的力道越來越大,像是恨不得將她捏碎了、揉軟了,和他合一體。
好半晌,他才嘎聲道:“我定要將陰九幽那廝,盡快趕出來。”這樣的日子,每一秒都是煎熬。
他聲音里隱隱泄出來的火氣,教她低頭紅臉,不敢再去看他。
兩人一時無語,唯情愫暗流。
約莫過去了半炷香時間,他才抵著她的額頭,輕輕道:“我觀你神魂強度比以往還要堅韌,既然你我都已醒了,不若就動身去靈浮宮?”他這次蘇醒的時間,和原本預計的相差無幾,可見這丫頭大半年來也算守規矩,沒有外出惹事,合該獎勵一下。
她果然喜笑顏開,清清脆脆應了個字:“好!”
申春堂構雖好,她呆得也膩了,早想換地方啦。
兩人正說話間,外頭突然電閃雷鳴,緊接著就有淅淅瀝瀝之聲從四面八方響起,不久之后,就有清新的泥土香氣透窗而入。
下雨了。
這是今年二月以來的第一場雨,并且來勢洶洶,喂飽了干渴的土地。
整個饒平城都振奮了精神,迎接這和金子一樣貴重的秋雨。
寧小閑也在窗邊望雨,倚在長天懷里好不愜意:“終于下雨了。弱萍說過去幾個月里有幾回烏云漫天,大伙兒都以為農田可以解渴了,結果黑云最后都飄走了,生就沒下起雨。”
長天淡淡道:“看來那東西已經走了,至少一月有余。”
小西涼州,鹿淶鄉西南方向四十里。
小西涼州內少高山、多沃野,不過鹿淶鄉西面倒有一片山脈阻隔,但凡要到這里來的行旅,都要先翻山越嶺。
這時候,正有一支商隊走在山路上,不過是辰時末(早上九點),天氣已經熱得驢馬都張大了鼻孔呼哧喘氣,人更不用說了,汗珠子不要錢似地往下淌,哪一個人都是汗濕重衫。
林間的知了大聲喧囂,已經吵鬧了大半個上午,所以大家走出了樹林,望見前方一大片綠油油的寒瓜田時,俱都忍不住歡呼出聲。
這瓜田就在林邊,也用著林里奔出來的山泉,瓜農在官道上支起一個瓜棚子,供應往來客商。
天太熱,他家的生意就好得不得了。這支商隊趕到的時候,瓜棚子底下幾十張板凳都坐滿了人,個個捧著寒瓜大啖,光看著就覺得一身暑氣消了大半。
商隊里的伙計湊上前道:“多少錢?”
“十五文一只。”
這價格著實把伙計嚇了一跳:“什么,別處賣三文一只的瓜,你這里要賣到十五文?!”
瓜農頭發胡子俱已花白,此刻把眼一翻:“你外地來的吧?整個小西涼州都旱了三月有余,今兒夏天陽光還加倍毒辣,連我家后院那口百年不枯的老井都干了。一只瓜賣你十五文哪里貴了?進了鹿淶,你至少要二十五文才能買到,還沒有這樣甜!”
那伙計還要再說,后面的領隊已經走了過來,對瓜農道:“老鄉,十二文一只,賣我們三十只吧,你看我隊里這么多人。”
瓜農探頭一看,果然這支商隊尤其龐大,光他望見的就有三十輛大車了,車隊后半截還在林子里沒駛出來。
他縮回了腦袋,豪氣地一揮手:“不必,我算你十文一只,去搬瓜吧。”
后面跟上來的伙計們大喜,都去棚邊搬瓜。瓜棚子里就有人不服氣道:“好啊老趙頭,你賣給人家十文一只,賣我們就十五文一只,有這樣大小眼看人?找補,找補,把錢退還給我們!”
“你們懂個球球!”這老農往地上呸了口唾沫道,“我便宜賣瓜,不是因為他們人多,而是我家小子就在人家寧遠商會里干活,這一季還拿了利紅回來。”說罷往商隊一指,棚內眾人這才看到,新來的這支商隊打著鑲金邊的青色小旗,上面龍飛鳳舞寫著一個“寧”字。
這赫然是寧遠商會的車隊。
撼天神君的名號這兩年在南贍部洲越來越響亮,他麾下的隱流妖軍和寧遠商會,名氣也流傳到了民間,成為凡人津津樂道的話題。眼見得寧遠商會的旗幟在目,許多人都是瞬也不瞬地盯著。誰都知道一旦進了這商會做買賣,日子不知道要比從前好過多少倍,因此一聽老瓜農的話,眾人也都恍然,只紛紛笑稱恭喜,卻不再提退錢的事了。
寧遠商隊買了瓜,也就遵著領隊的意思切分下去,最后面七、八輛大車里的人若是想要,就得拿錢出來。這倒不是商隊小氣,連自家人都不愿請,而是這幾輛車都是隨隊的獨行商和旅客,不是寧遠商會的人。州際之間的遠行,危機重重,因此許多獨行的小客商和普通旅人,就會依托于商隊行進,畢竟人多力量大嘛,而且正規商會都有強大的武裝力量保護,無疑能給他們增加一道人身安全保障。寧小閑當日離開四平縣,就是搭了云虎商隊的順風車,性質與此相同。
自然,這樣的伴行不是沒有代價的,商隊會收取一定錢銀為保護費,同時這些私人旅行者一路上的食宿費用都要自理。小到一只瓜亦復如是,這便是行規。
天氣炎熱,一路分下來,這些寒瓜果然很快就所剩無幾了,這時最后一輛灰樸樸的馬車才有人掀簾子下來,走到伙計面前挑瓜。這是個身材高挑的女子,面目姣好,手指在瓜上敲了幾下即皺眉道:“這都是沒熟的白瓜,也好意思收錢么!”
--------水云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