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冠元有遺囑,而且把名下財產都給霍紹恒的事,顧念之從宋錦寧那里聽說過,因此不算特別驚訝。
她只在感嘆,原來這是真的……
霍冠元可以說是相當癡情了。
可惜沒有用對方法,跟宋錦寧失之交臂。
不過顧念之雖然已經知道了,但依然表現出非常震驚的樣子。
那三個特別行動司成員更是驚駭莫名,直覺自己聽到了什么不該聽的東西。
但又不敢馬上出去,只有硬著頭皮在這里旁聽。
蔡勝男又驚訝,又尷尬,眼神不斷地在霍學農和羅嘉蘭之間掃來掃去。
如果羅嘉蘭剛才說的話是真的,那她還真要再次評估一下羅嘉蘭的實力,值不值得讓她繼續做她的律師。
好在她已經收了六百萬美金的預付款,不至于血本無歸。
羅嘉蘭看著霍學農一臉的頹喪,心情終于好了一些。
讓你見死不救,那咱們就魚死網破!
霍學農只覺得一股血腥味兒從嗓子眼里冒出來,他忍了又忍,才把這口氣咽下去。
但是臉上火辣辣的,幾輩子的老臉都被羅嘉蘭一句話扯了下來。
謝慎行冷哼一聲,背著手來到霍學農的病床前,居高臨下地說:“霍學農,你厲害啊!自己兒子的遺囑都敢藏起來,寧愿讓財產落在沒有血緣關系的孫女手里,也不肯拿出來給紹恒。——我真后悔,當年我就應該逼著我姐姐跟你離婚!”
那個年代,如果謝姿妍跟霍學農離婚,霍學農就什么前程都沒有了。
雖然軍婚不好離,但謝姿妍手里攥著霍學農出軌的證據,這是妥妥的作風問題。
霍學農因此被開除出組織,然后被開除出軍籍都是完全可能的。
更嚴重的,還可以進監獄。
“……霍學農,你摸著自己的良心問問,你對得起我姐姐嗎?我姐姐哪一點對不起你?!為你生兒育女,為你打點前程,沒有我們謝家,你能升得那么快?!”
謝慎行一向不在人前說得這么刻薄。
哪怕是對方真的是仰仗謝家才得到成績,謝家人也不會居功自傲。
做人留一線,日后好相見。
他們會做事,更會做人。
但霍學農實在太過份了。
謝慎行再也不想給他留臉面,“你就那么念著你那個護士長?!她除了做一點職責范圍之內的事,還幫你做了什么讓你對她念念不忘?!”
霍學農被說得惱羞成怒,吼了起來:“誰對她念念不忘?!我最后悔就是跟她攪在一起!”
不僅失去了地位軍銜和待遇,還被親戚朋友恥笑,到哪里都抬不起頭。
他心里最恨的人,除了顧念之,就是章楓。
顧念之把他花了十七年時間想要掩蓋的事掀了出來,幾乎把他逼上絕路。
“你后悔?!你后悔還想方設法把我姐姐的遺產弄給你和章楓的孫子?!”謝慎行恨不得再一個大耳刮子打過去,“你趕快把冠元的遺囑交出來!不然的話,可別怪我不客氣!”
“章楓是章楓,寶辰是寶辰!你別混為一談!”霍學農這時也不管了,反正撕破臉了,還管那么多?
“……寶辰是誰?難道你還有一個小三?!”謝慎行震驚了,“霍學農你知不知道你多大年紀了?!”
顧念之苦笑了一下,忙說:“章寶辰是章楓和霍老先生的非婚生兒子,章文杰就是章寶辰的兒子,是章楓和霍老先生的孫子。”
“呵呵,你為了你的私生子真是操碎了心。”謝慎行眼角抽搐了一下,“冠元和冠辰有哪里不好?你這么不把他們當人?要這么羞辱他們?甚至羞辱你死去的妻子?!”
霍學農梗著脖子,惱道:“我怎么不把我倆兒子當人了?冠元和冠辰都是年紀輕輕就在軍中升到高位,紹恒更不用說,從小有他祖母扶持,又有我和他老子在軍中的地位和影響力,比他大伯父更年輕就升到少將,你還不滿意?!”
“可是寶辰有什么?從小就沒爹,你不知道他是怎么過來的!回到我身邊的時候,我沒法明面上幫他,只想給他點錢,讓他過的好一點,你怎么就看不順眼?你也是有兒子的人,手心手背都是肉,我能偏心?!”
顧念之在旁邊聽得百般不是滋味兒。
霍冠元和霍冠辰的情況她不了解,但是霍紹恒,她可太了解了。
這霍老爺子居然說霍少升到少將的位置是靠他?!
真是馬不知臉長,說這話也不怕閃了舌頭。
顧念之冷冷地說:“霍老先生,您可別亂說話。霍少的少將,是靠他自己拿命拼來的,跟您有什么關系?他在外面這么多年,您連他到底是做什么的都不知道,還敢說是靠您在軍中的地位和影響力?”
她兩手一攤:“您可是霍少的負資產。您的存在,不給他拖后腿就不錯了,還靠您的影響力?——真靠您的影響力,他就該被人掃地出門了。”
有一個被剝奪了軍銜,被強制退役的祖父,霍少臉上很好看?
寫到他的個人履歷里,這些都是減分項!
謝慎行連連點頭,“說得好!霍學農你臉也太大了!有本事你靠你自己的能力養你的私生子和私生子的小崽子啊!干嘛要費盡心機奪你兒子的遺產?再說你老大那遺產其實是我姐姐的遺產,是我們謝家的資產,你憑什么算計?!”
“我哪里算計了?那已經是我兒子的遺產,我也有份。”霍學農理直氣壯,“紹恒還在乎這點錢?他祖母百分之八十的信托基金都留給了他。冠元這份只有百分之十,他也看得上眼?——都是骨肉血親,他怎么會看著自己的叔父和堂兄弟窮困潦倒!”
“霍學農,你可以說是非常無恥了。”謝慎行都快一口唾沫吐到霍學農那張紫紅的面龐上,“紹恒有沒有錢,那是他的事,關章寶辰和章文杰什么事?他們沒錢,就怪他們沒有個有錢的祖母。誰讓章楓沒錢?!”
謝慎行越是這么說,霍學農就越是憐惜章寶辰一家人。
都是他的骨肉,地位卻天差地別,他怎么忍心呢?
他咬緊了牙,就是不肯拿出霍冠元的遺囑,甚至說:“你們別被這女人給騙了,冠元的遺囑早沒了,當年我悲慟過度,不知道放哪兒了。”
“你以為我們會信?”謝慎行逼問過去,“我們可以上法庭告你!”
“你去告啊!”霍學農冷笑,“你前腳去告,我后腳就從這二十多樓一頭跳下去!”
謝慎行被霍學農這幅不要臉也不要命的架勢唬了一跳,不過他很快回過神,冷笑著說:“既然這樣,那我們也沒什么好說的。從今往后,我跟你霍學農再無瓜葛,也別親戚相稱。我只認紹恒和念之,如果冠辰認我這個舅舅,我也不會為難他。至于你,對不起了,以后我們形同陌路,你別對別人說你認識我,更不要說我是你姻親!”
霍學農也被謝慎行撂下的狠話震住了。
他剛才就是這么一說,嚇唬嚇唬他們,不要逼他把霍冠元的遺囑拿出來。
結果謝慎行直接要跟他斷絕親戚關系,他還想著讓章寶辰他們一家跟謝家親近親近呢……
謝姿妍都去世那么多年了,他們怎么就不能看在他份上,善待章寶辰一家人呢?
如果要在過去,謝姿妍是正室,章寶辰也是要叫她一聲“母親”的,謝家也是寶辰的外家。
霍學農眼神閃爍著,有心想服個軟,但是病房里這么多外人在,他實在是拉不下這個臉。
顧念之見機極快,見霍學農有軟化的趨勢,忙說:“霍老先生,其實謝老先生也只是想看看霍大伯的遺囑。您要是不記得放哪兒了,我幫您去找?或者,讓霍少派人幫你去找?——我知道特別行動司有專門的專家,在找尋失物方面有專長。”
“霍老先生,原來您沒有遺囑?那您為什么要騙我說有?而且還說我父親的信托基金沒有留給我,而是留給了霍少?”羅嘉蘭跟著嘲諷霍學農,“我看,您還不如好好想想,在法國的時候有沒有見過山口愛子,這樣好處還更多一些。”
她是在暗示霍學農,只要給她作證山口愛子那個時候確實跟她接觸過,她就會把信托基金分一半給章文杰。
霍學農這時也后悔,剛才就應該隨口說見過一次,但沒說話,也不熟……
不該矢口否認,將羅嘉蘭逼得拖他下水。
當然,最可惡還是顧念之。
就知道在旁邊挑撥離間,剛才多少話都是別有用心,可別把他當傻子!
霍學農冷眼瞅了瞅顧念之,說:“你是紹恒的未婚妻,既然這件事牽扯到紹恒,你應該避嫌,不能再參與到這個案子里來。”
顧念之一怔。
乖乖隆得東,這霍老爺子還有一套啊……
蔡勝男也愣了一下,繼而滿臉喜色,跟著說:“霍老先生說的沒錯,既然遺產牽扯到霍少是重要的一方,顧律師真的應該避嫌。你不能再做這個案子的辯護律師。”
只有能把顧念之擠出去,那不管是宋錦寧告羅嘉蘭的故意謀殺,還是瑞士法院的“洗黑錢”案,甚至現在初露苗頭的遺囑案,蔡勝男都自信她贏定了。
顧念之翻了個白眼,笑嘻嘻地說:“我避什么嫌?——請問蔡律師,你看見霍冠元先生的遺囑了嗎?”
蔡勝男微笑著搖頭:“我當然沒見過,但是我的當事人說……”
“對不起,你的當事人說的話,既不是有法律效力的遺囑,也不是法律條文,所以她的話沒有任何作用。”顧念之伸出手指頭搖了搖,轉而看向霍學農:“霍老先生,您口口聲聲說這件事牽扯到霍少,因此我應該避嫌。那您是承認霍冠元先生有遺囑,而且遺囑上寫明他的信托基金都歸霍少所有?”
“當然沒有!”霍學農馬上否認,“他是有遺囑,但遺囑上沒有提及任何財產分配,所以他的信托基金,只能歸我和嘉蘭繼承。”
“那就是了。”顧念之雙掌一闔,“這件事跟霍少有什么關系?不牽扯到霍少,跟我就更沒有關系了。既然如此,那我避什么嫌?我為什么要退出這幾個官司?”
蔡勝男和霍學農都是一愣。
他們和羅嘉蘭三個人面面相覷。
沒想到顧念之眨眼間又給他們挖了一個進退兩難的坑!
如果他們想讓顧念之退出這幾樁官司,那么就必須出示霍冠元的遺囑!
而霍學農是怎么也不肯把遺囑拿出來,那么他們就沒有正當理由讓顧念之退出!
顧念之不退出,他們這官司還怎么打?!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327章《最恨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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