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念之不動聲色地笑，“請問被告，你還記得嗎？你上一次在白瑾宜那個案子中做證人的時候說過的話？嗯？你為什么會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見死不救？”
羅嘉蘭瞠目結舌，腦子里急速地轉悠著。
她當時都說了什么話？
記得好像不清楚了……
顧念之卻不容羅嘉蘭有時間組織語言，馬上又說：“你當時明明親眼看見白瑾宜殺害你母親，你卻見死不救，因為你知道你母親保留著你當初的出生證明。——你不想別人注意到你真正的身世，拿你的出生證明做文章！”
蔡勝男見羅嘉蘭情緒不穩，忙站起來說：“反對。控方律師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我當事人的出生證明跟這件事有關，都是她的主觀臆測。”
顧念之完全不理會蔡勝男，也不等法官做出判斷，繼續飛快地說了下去。
“……從這里我們知道，羅嘉蘭為了隱瞞她真正的身世，她可以對自己的親生母親見死不救，當然也有同樣的動機對知道這個消息的人動殺機。——試問一個為了保護這個秘密連親生母親的性命都不顧的人，讓人怎么相信她會放過另一個人？另一個她一直非常痛恨的人？”
顧念之轉身指著宋錦寧，“而宋錦寧女士，正是那個讓羅嘉蘭痛恨至極的人。她恨她，因為宋錦寧女士，她失去了自己的父親霍冠元。因為宋錦寧女士，自己的母親也死于非命了。等她從白瑾宜那里偶爾知道，宋錦寧也是她身世的知情人，她就起了殺她的心思，這是再正常不過的結果。”
羅嘉蘭豐滿的嘴唇哆嗦著，臉色蒼白得跟白紙一樣。
蔡勝男皺起眉頭，大聲說：“反對！控方律師腦補太過！不能因為……因為我的當事人不喜歡宋錦寧女士，就說她有殺她的心思。”
顧念之抬起頭，淡定地說：“我是在證明被告羅嘉蘭有犯罪動機。”
“犯罪動機是什么？犯罪動機就是讓犯罪人實施犯罪行為的內在理由，是犯罪行為產生的誘因。”
“法律上認定，形成犯罪動機的條件有兩條：一是內在條件，也就是內在的心理因素；二是外在條件，也就是外在的誘因刺激。”
“一般來說，產生犯罪動機的誘因有三條，錢財、和反社會人格的攻擊欲。”
“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為了錢財而起殺心殺人是最普遍的犯罪動機之一。”
“其次是，為了占有或者靠近別的女人、男人，而起殺心殺人，也是最普遍的犯罪動機之一。”
“第三是反社會的攻擊欲，這里包括的內容就比較多，比如報復、嫉妒、恐懼等等，都屬于這一類。”
顧念之再次看向羅嘉蘭，犀利的目光沉重冷肅。
“而羅嘉蘭，在這三條犯罪動機中幾乎全占。”
“第一，霍冠元留下的龐大信托基金，在遺囑缺乏的情況下，她是第一順位繼承人。如果被人知道她跟霍冠元沒有血緣關系，就算有婚姻上的收養關系，也會被人詬病，甚至霍家人跟她打官司爭遺產都是有可能的。她必須要杜絕這種可能，不讓人知道她跟霍冠元沒有血緣關系。——這是求財。”
“第二，長期的痛恨、不安和憂懼讓被告羅嘉蘭心理扭曲，有折磨虐待宋錦寧女士的心理因素。而她接過了照顧宋錦寧的重任，就有了直接實施虐待并且致死的行為條件。”
“心理因素和外在條件都符合，證明被告羅嘉蘭具備故意殺害宋錦寧女士的犯罪動機。”
而顧念之播放的羅嘉蘭在上一次白瑾宜庭審中的表現，可以說是她有意圖殺害宋錦寧的實錘了。
其實在控告白瑾宜的時候，當時已經夠證據控告羅嘉蘭，但是當時霍老爺子突然出面保住了羅嘉蘭，甚至馬上帶她去了歐洲謝家莊園“散心”，后面的案子只好暫時壓下。
顧念之現在知道了霍老爺子為什么要這么做。
但霍老爺子現在自身難保，不可能再來救羅嘉蘭一把。
而且霍冠元遺囑的事情已經真相大白，霍老爺子也沒有必要再護著羅嘉蘭這個擋箭牌了。
“有了犯罪動機，再來看她的犯罪行為。”
顧念之打出另外幾張PPT。
“大家請看，這是去年白瑾宜一案時，心理醫生對宋錦寧女士做出的心理診斷，和專業主治醫生對宋錦寧女士的身體健康狀況做出的診斷。”
“從這兩份診斷書里可以看出來，羅嘉蘭接手照顧宋錦寧女士十年，讓宋錦寧女士的精神狀況和身體健康狀況急劇下降。”
“這里有一份身體健康檢查報告，是十年前出示的。那時候宋錦寧女士雖然也是神志不清，但身體各項指征都非常正常，甚至超出一般正常人的健康狀況。”
“而十年后，宋錦寧女士不管是體重、心跳、血壓，還是免疫能力，都下降到臨界狀態。”
“這樣的狀況，不用再持續十年，只要再過一兩年，宋錦寧女士就會因為健康狀況全面惡化而死亡。”
“還有，對于精神病人來說，精神狀況能夠極大的影響她的身體狀況，這是學術界已經證明了的。而宋錦寧的精神狀態在長期的環境施壓和心理暗示之下，已經有向抑郁癥發展的可能。”
說到這里，顧念之再次看向羅嘉蘭，“抑郁癥是什么？抑郁癥，是自殺率最高的心理疾病。——羅嘉蘭，你把一個本來就神志不清的精神病患者逼得差點得了抑郁癥，你還說你沒有故意殺人？！”
“故意殺人，不是一定要你拿一把刀捅進對方的身體。”
“殺人不見血的刀，多了去了。”
顧念之用PPT展示的宋錦寧住的小閣樓房間那陰暗擁擠的風格，這些年來宋錦寧的吃穿住各種待遇，以及讓宋錦寧與世隔絕的照顧方式，都表現了背后黑手不可告人的惡毒動機。
“這些都是你的布置，是在你的授意下一手造成的，你還說你沒有想過要殺宋錦寧女士？！”
顧念之咄咄逼人，一層進一層的闡述推理，再加上證據的輔助展示，不知不覺中說服了法庭上的很多人。
就連一直面無表情的法官都微微點了點頭。
顧念之微微一笑，向法庭內的人頷首致意：“我說完了，謝謝法官大人給我機會為宋錦寧女士討回公道。謝謝大家。”
法官看向了蔡勝男，“被告律師，請問你同意控方的指控嗎？”
蔡勝男深吸一口氣，想，該是她上場的時候了。
她站了起來，沉著地說：“不同意。”
這是今天的第三更：第1356章《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