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嗎……”謝清影尷尬地笑了起來。
雖然前面那兩個人否定了,但看兩人異口同聲的樣子,還是特別刺眼。
顧念之趁何之初扭頭看向謝清影的機會,急忙推開了他,笑著說:“何少,謝表姐來了,你不如先招待謝表姐。我今天很累了,要回去休息休息。你剛才說的事情,我們改天再談,好嗎?”
何之初卻反手再次抓住她的胳膊,看也不看她,盯著謝清影說:“清影,今天我臨時有事,不能陪你吃飯了。”
顧念之:“……”
謝清影的視線在顧念之的胳膊上停留了一瞬,臉上還是帶著得體的微笑,用手捋捋頭發,很有風情地說:“好吧,反正我們每天都在一起吃晚飯,一天不在一起吃也沒什么。”
說著,她拉開車門,正要坐回去的時候,抬頭又笑著說:“不過何少,以后如果有事的話,能早一點通知我嗎?我為了跟你一起吃晚飯,推了好幾個親戚朋友的邀約。”
她的語音清潤,說這話的時候有幾分嬌嗔,微側了臉,高挺精致的鼻子跟顧念之一模一樣,都是顧家人的鼻子。
何之初心里一軟。
他今天得知顧念之坐的飛機回國的消息,腦子里就再也想不到別的事情了,當然不可能還特意打電話去取消跟謝清影的晚餐約定。
確實是他失信在先,對不起謝清影。
何之初微微頷首,“我知道了,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
謝清影怔了一下,臉上的笑意都快維持不下去了,匆匆忙忙鉆進了自己的車,對司機說了一聲:“開車。”
她的坐車是一輛定制的天藍色雪佛蘭防彈轎車,車身很高大寬敞,有著美國車特有的粗重和厚實。
跟她精致的裝扮和長相比起來,呈現出一種奇異的反差萌,顯得她整個人更加纖細玲瓏,而這輛車也無意中多了幾分格調。
是少有的名車美人相得益彰。
顧念之目送那車遠去,嘖了一聲,“何少你說話也太不小心了,謝表姐不高興了哦……”
何之初看了她一眼,皺了皺眉頭,“怎么不高興了?她不是挺高興嗎?”說著,拉著顧念之的胳膊往大門走去。
顧念之被他拽得快走幾步,跟上了他的步伐,故意沒話找話,緩和兩人之間的緊張氣氛。
“……哪里有高興啊?人家說讓你早點通知一下,其實是在撒嬌抱怨啦……真正的意思是讓你別這么做,可你來一句‘下次一定提前通知你’,好像以后這種事還有很多一樣,人家謝表姐怎么會高興?”
何之初:“……”
“真麻煩。”他喃喃說了一句,“有必要想這么多嗎?”
他回頭看了看顧念之,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顧念之瞇著眼睛朝他笑了笑,“何少,你們最近經常在一起吃晚餐?看來進展順利啊……”
何之初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默默地走了一會兒,來到大門前,推開了門,拉著她一路往樓梯走去。
上了二樓,他將她帶進了顧念之在何宅的那間套房。
這里面的陳設布置還跟她上次離開的時候一模一樣。
何之初拉著她進來,將她一把推到離門最近的單人沙發上,然后欺身而上,兩只胳膊撐著單人沙發的扶手,將她圈在沙發里,緊緊盯著她的雙眸,躬身啞聲問道:“……到底是怎么回事?!那張照片……還有,你突然去紐約做什么?洛勒那邊是不是在找你?你們用溫守憶頂上了,是不是?”
顧念之:“……”
“何少,你不是都知道了嗎?”顧念之看出來何之初情緒不穩,只能自己按捺住心神,盡量語氣平靜地說:“溫守憶本來是不能出國的,彼得先生跟你聯系之后,你才授意有關部門發還她的護照,讓她出國的。”
何之初閉了閉眼,點了點頭,“對,當時彼得說,這樣才能迷惑洛勒那邊的科學家,不然他們就要緊咬著你不放了。“
唯一能讓何之初松口的,也只有顧念之的安危。
顧念之心里很是感動,柔聲說:“何少,謝謝你,如果不是你,我們這一次真的就要倒霉了。——你救了我!”
何之初沒有被她的感謝忽悠,定聲說:“那你告訴我,你突然去紐約是為了什么?你去的時候,是三個人出境。回來的時候,是四個人。——跟你們一起回來的,是路總的弟弟路近。”
顧念之神色未變,淡淡地說:“我們去紐約就是為了追查洛勒那邊的線索。”
“……洛勒千方百計在找你,你還自投羅網?”何之初不為所動,朝她靠近了一些,“你以為我會信?”
“你不信我也沒有辦法。”顧念之冷靜地說,“或者說,你只相信你愿意相信的,你不愿意相信的,哪怕是事實擺在你面前,你也當做沒看見。”
“呵呵……”何之初干笑了一聲,“如果能當做沒看見就好了……可惜不能。”
顧念之心里一跳,眼神終于有所動容,“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何之初直起身,扔下一張照片,“你自己看,你說我什么意思?!”
顧念之垂眸,視線落在那張照片上。
就是她臨出國前,在C城那個人家里找到的照片,那張秦素問小時候的全家福。
這也是唯一一張秦素問毀容之前的照片。
那上面的小姑娘可能還不到十歲,但一雙靈動漆黑的大眼睛已經非常醒目,在有些發黃的黑白照片上都看得清清楚楚。
笑的時候那股孩子氣的天真特別明顯,跟顧念之小時候的笑容如出一轍。
顧念之怔怔地看著這張照片,低聲說:“……何少,這照片上的人,是誰?”
何之初冷笑一聲,“這照片是你給我的,你不知道這照片上的人是誰?”
“我怎么會知道?”顧念之抬眸看著何之初,皺著眉頭說:“我并沒有見過他們,也不認識他們。”
何之初抱著雙臂,在顧念之面前走來走去,情緒漸漸激動。
“這兩個年紀大的人,我小時候看見過他們的照片,應該是我的外祖父和外祖母。但是我從來沒有見過他們的全家福。我看見的照片,都是單人照片合成的。因為那個時候,他們去世已經很久了,我父親動用了很多關系,也只找到這兩人當時的工作照。”
“所以你也沒有見過你母親小時候的照片。”顧念之若有所思,“那個擁有這張照片的人呢?他怎樣了?交代了嗎?”
何之初冷笑一聲,“他要是不交代,骨頭都能榨油了。”
顧念之:“……”
“何少,你沒做什么過份的事吧?“顧念之擔心起來,“他畢竟是我國公民。”
“他早就不是了。”何之初擺了擺手,冷酷地說:“我們經過調查,發現他已經有了外國國籍。根據我國法律,我國不承認雙重國籍,所以當他獲得外國國籍,他的華夏國籍就自動喪失了。”
“對于一個在我國作奸犯科的外國人,難道還要給他特殊待遇不成?”何之初譏嘲說道,“當然是不可能享受國民待遇,而且不擁有被我國法律保護的權利。”
顧念之扯了扯嘴角,“所以呢?你動手了?”
“當然沒有。”何之初似笑非笑地坐回對面的沙發上,“我們要折磨一個外國人,還要臟了自己的手?”
“那你是怎么做的?”顧念之十分好奇,也是有意東拉西扯,好緩和何之初的情緒。
何之初勾了勾唇角,“我們把他和一群偷渡的黑人關在一起……兩天之后他就受不了了,哭著喊著要交代所有情況。”
“……這么容易就放出來了?”顧念之又不滿意了,“就得多關幾天。讓他好好反省一下他當年做過的事。”
“嗯,所以等他交代清楚之后,我又把他關回去了。”何之初的聲音清冷矜持,但是話里的意思卻讓人不寒而栗。
“……所以這么多天,他都跟那些偷渡的黑人關在一起?”顧念之捂住了嘴,“那他還活著嗎?”
“生不如死。”何之初架起了腿,“那些偷渡的黑人可不管他是男人還是女人,反正不聽話就整治一遍,他已經進了好幾次醫院了。”
顧念之挑了挑眉,“然后呢?”
“進醫院治好了接著關押。”何之初握了握拳,“如果你知道他做過什么,就不會同情他了。”
顧念之嘆了口氣,揉了揉額角,有氣無力地說:“我可沒有同意他,相反,他在當初那件事上,肯定做過不可告人的事。——對了,他說他做了什么?”
“他說他最終說服了我的外祖父秦會昌先生同意賣地。因為他收了秦霸業的錢。”
顧念之訝然,“就這樣?你信了?”
“……目前沒有別的證據證明他撒謊。”何之初攤了攤手,“所以我想找你問一問,到底是怎么發現他的?又是怎么發現這張照片?他為什么要對付你?”
“可是你匆匆忙忙出了國,跟你聯系又根本打不通電話。”何之初的心情又變糟了。
天知道他這些天是在什么煎熬下過過來的。
顧念之無法聯系,那張照片又時時刻刻提醒著他另外一個可怕的事實。
他不敢往下想,只能天天把自己的工作安排的滿滿的,不讓自己有空下來的時間。
謝清影請他吃晚飯,他很快就答應了,而且馬上回請。
謝清影見他有意,自然是抓緊機會。
一來二去,兩人在一起吃晚餐就成了慣例了。
直到今天,何之初在海關的人給他發來消息,說顧念之坐的飛機回國了。
他才飛奔去機場接她。
他實在有太多的疑問,無法繼續等待了。
顧念之聽何之初說得難受,默默地低下頭,說:“是我的錯,我應該說得更清楚一些。”
那時候她滿心都是自己父親的安危,實在沒有時間,也沒有精力來給何之初解惑。
而且她也認為,給何之初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對大家都有好處。
沒想到何之初這幾天沒有冷靜,反而讓那股疑火燒得越來越高,越來越烈。
何之初聽顧念之詳細說了發現這張照片的前因后果,深深吁了一口氣,說:“……原來如此。你是在反向調查秦家發家的過程中發現這個人的。”
“對。”顧念之點了點頭,“秦家那邊洗白得太徹底了,完全找不到漏洞,所以只有從賣地的那一方入手。”
“我們研究了很多資料,最后發現,只有秦家當年的第一桶金有問題,不說一定是觸犯刑法,但肯定是來路不明。”
“對,這件事我記得我母親也調查過。”何之初的情緒終于慢慢穩定下來了,但也許是因為顧念之坐在他面前,天然就有一股讓他鎮定安穩的力量。
何之初接著說:“結果也是發現秦家的第一桶金是從我外祖父擁有的那塊地那里來的。可是他們買地的過程全部合法,就連成交價也比當時的市場價格要高,并不存在壓低價格,或者欺詐購買的情況。”
“……對,是比市場價格高。可是跟一年后的市場價格比起來,那是太低了。”顧念之含蓄說道,“你媽媽有調查過秦家為什么突然要買那塊地嗎?”
“你是說,他們可能得到某些內幕消息?”何之初用手撐著額角,想了一會兒,說:“當初在Z城要建特區的事情,只有最高層的領導人知道。我不認為那個時候,秦家的手能伸得那么長。”
那個時候,秦家只擁有一個小小的孤兒院,而且還是在偏僻的Z城。
還有,那個時候的Z城,只是一個小漁村,可不是什么繁華的大都市。
也就是說,秦家當時沒有根本沒有財力和人脈,接觸到這么高規格的消息。
顧念之琢磨了一會兒,試探著問:“那你媽媽有沒有調查過秦家背后的人是誰?”
“你的意思是,他們背后有人支持?”
“對。”
“調查過,但是在高層沒有秦家熟悉的人,也沒有人跟秦家有利益往來。我母親甚至查過當時的會議記錄,當時參加會議的每一個高層,我母親都做過背景調查,她沒有發現新的疑點。”
“所以后來就只有當成是秦家運氣好,這個案子就不了了之了。”
顧念之挑了挑眉,往后靠在沙發上,不屑地說:“你信天上會掉餡餅嗎?”
“當然不信。”
“那就對了。憑什么秦家就有這么好的運氣?我不服。”顧念之似笑非笑,舉起右手食指搖了搖:“我想,我可以提供另外一條思路。”
“什么思路?”何之初往前傾身,緊張問道,“我們遺漏了哪一點?”
“你有沒有想過,也許國內沒有人幫秦家,但是國外有人呢?”
“可是當時國家還沒有開放,國外的人就算想跟國內的人聯系,也幾乎不可能啊……”
何之初疑惑說道,但是心里很快一跳,想起了一件事。
這是今天的大章更新:第1840《如果能當沒看見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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