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之初接到謝清影電話的時候,剛剛從車里下來。
他的車停在顧念之所住公寓小區的地下停車場里。
手機響起來,他還以為是顧念之在催他了,急忙拿出來劃開。
結果發現是謝清影打過來的,頓時微皺了眉頭,語氣有些冷淡地問道:“清影?有事嗎?”
謝清影忙笑著說:“我今天正好沒事,想著你昨天一晚上只睡了三個小時,如果念之有什么需要幫忙的,我可以看看能不能幫她,你也可以多點時間睡覺。”
何之初勾了勾唇角,聲音輕緩下來,“我不困。念之那邊有我呢,你放心。”
謝清影被氣笑了,心想我對顧念之有什么不放心的?我明明關心的是你啊……
可是這話沒法對何之初說,謝清影只好委婉地道:“……你這些天太勞累了,真的沒有關系嗎?我把車開過來了,念之的地址我的手機里有,我來找你吧。順路去買點早餐一起送過來?我記得念之不太會做飯。”
何之初微微有些動容,謝清影對他的用心,對他的心意,他不是不知道,也試著在接納。
到目前為止,他覺得兩人還是比較合拍的。
也許處一處,就有感情了。
何之初深吸一口氣,進電梯的時候說:“真的不用了,我和念之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談,你來了也幫不了忙。回去吧,我晚點給你打電話,聽話。”
謝清影一直是個很獨立的女子,在國外留學多年,什么事情都靠自己,早就不是以前在家里“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嬌嬌女。
但就是這種女子,在內心深處也渴望著被人照顧,被人嬌寵。
何之初不經意間流露出來的寵溺,和恰到好處的決斷,讓她越來越沉迷。
謝清影把車停在路邊,只覺得耳朵貼著手機的那一邊全是麻酥酥的,都不敢用手捻,只擔心捻一下,酥化了的耳朵就要掉了。
她埋頭趴在方向盤上,只覺得回腸蕩氣。
何之初那句“聽話”,真是要了她的命了。
她想,為了這兩個字,她就算付出再多也是值得的。
在路邊停了好一會兒,謝清影才再次開上路。
這個時候還早,她也不想回家。
一個人開著車在大街上轉悠,心里像是有巖漿在沸騰,心情起伏不定,無法平靜下來。
她真想馬上見到何之初,哪怕什么事情都不做,就坐在一旁靜靜地看著他,她就心滿意足了。
可是她不能去,何之初不讓她去。
謝清影實在按捺不住,打電話給自己的閨蜜,邀她出去吃早茶。
她的閨蜜被謝清影早上六點從家里叫出來,不是不怨念的。
但是看在多年好友份上,還能怎么做呢?
當然是原諒她咯!
她嗔怪地捶了謝清影一下,說:“你啊,真是重色輕友。這些天跟自己的男神在一起,把我們這些老朋友都拋到九霄云外了吧?”
謝清影笑瞇瞇地說:“喂,當時不知道是誰談戀愛,足足半年沒有跟我們聯絡,我有抱怨過嗎?”
后來再出現,就是被劈腿被分手了。
她的閨蜜想了一下,笑道:“要不是看在我那次被渣男傷到了,你無怨無悔地陪了我一個月,我今天就要把你送法院去。——擾人清夢是犯法的我跟你講!”
謝清影笑著做了個怕怕的表情,說:“饒了我吧,為了贖罪,我帶你去個好地方吃東西,還可以消磨時間。”
“去哪里啊?”她的閨蜜打了個呵欠,“我先說好了,太嘈雜的地方不去,最好是比較安靜的,人比較少的地方,吃完還可以順便趴著睡一覺。”
謝清影笑了起來,“還真有一個地方。我帶你去開開眼界。”
兩人開著車,來到二環附近一家看上去跟古代王府一樣的建筑前面。
重檐歇山的高聳屋頂,白色的門墻上寫著遒勁飛揚的三個字“光祿寺”。
進去之后是一個大院子,綠植遍地,氣溫比外面至少要低五度,陡然就覺得涼快起來了。
庭院里似乎飄散著淡淡的水氣,里面的亭臺樓閣都顯得有些朦朧。
謝清影的閨蜜看傻了眼,“這是哪兒啊?你帶我來寺廟里吃東西?我可不吃素!”
謝清影笑得眉眼彎彎,“這不是寺廟,這是一家餐館。”
她輕聲咳嗽一聲,“光祿寺是古代掌管皇家膳食的機構,天下美味都出自光祿寺,這個餐館取名為光祿寺,菜品自然不同凡響。”
她頓了一下,又說:“而且這里不對外營業,比香雪海還要難進來。”
“我說呢,難怪我吃遍四九城,也沒聽說這個地方。”她的閨蜜四處打量著,頓時不困了,磨掌擦拳地說:“我今天可要好好吃一頓!”
其實她是看得出來,謝清影有很多話要跟她傾訴,她愿意洗耳恭聽。
此時何之初已經來到顧念之家里,吃了她剛剛用微波爐熱的三明治,去她的書房討論案情。
一目十行地看完顧念之寫的訴狀,何之初的神情嚴肅起來。
他抬眸看著顧念之,冷冽地說:“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我知道,我這是‘有罪推定’,不符合法律準則。”顧念之聳了聳肩,“但是你也教過我們,事急從權,作為律師,第一重要的是為當事人的利益著想,在不觸犯法律的前提下,盡量為當事人謀求最大利益。”
律師的第一準則從來就不是維護法律的公正,而是在合法的情況下,維護當事人的利益。
法律是不是公正,這是制定法律的人要考慮的問題,不是律師要考慮的問題。
何之初的神情緩和下來,點了點頭,“對,還算沒有把我當初交給你的東西丟掉。”
說完這句話,何之初眼神微凝,又問:“但是你這里說的先天性心臟病,在母親小時候車禍之前是不存在的,這個論點除了推理論證之外,有別的證據嗎?”
顧念之將當年醫生的診斷書推了過去,“這是母親成年后被診斷為‘先天性心臟病’的診斷書,那個時候,母親都快三十歲了。”
“而母親和外祖父一家遇到那場車禍的時候,母親還不到十歲,還是個兒童。”
“如果母親真的有先天性心臟病,那她是怎么熬過那場車禍的?”
顧念之拿出了她打印出來的有關“先天性心臟病”的醫學論文給何之初看。
“何少你看,母親的這種‘先天性心臟病’,根據醫生的診斷,是肺動脈瓣狹窄,這種癥狀,對于一般人來說可大可小。可是對于一個經歷過那樣嚴重的車禍,又經歷過燒傷治愈康復的人來說,是根本不可能熬過去的。”
“還有,先天性心臟病,是胎兒在母體里面就獲得的,跟遺傳有很大關系,可是我查過秦致遠和秦致寧的DNA和健康報告,他們倆在心臟方面非常健康。”
“當然,我的模板可能有些小,還需要檢測更多的人才能得出結論。但現在我們沒有多少時間,就先把疑問報上去,只要法院同意立案審理,我們可以繼續完善我們的證據鏈。”
何之初默默地思考了很長時間,才點了點頭,“好,我們去檢察院。”
他們兩人坐上了何之初的車,往檢察院那邊開了過去。
此時已經快早上八點了。
顧念之還是早上五點的時候喝了一瓶牛奶,后來何之初吃三明治的時候,她什么都沒吃。
現在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不過她還是不想浪費時間,因此一直忍著。
沒料到當車從一家蛋糕店門前路過的時候,從店里飄散出一陣新鮮蛋糕出爐的香味。
顧念之的肚子一下子咕咕叫了起來。
何之初居然聽見了,猛地一腳踩了剎車,說:“你還沒吃早飯吧?我們去找個地方吃早飯,吃完再去檢察院也來得及。”
顧念之忙搖頭說:“不用了不用了。檢察院的人八點半上班吧?現在已經八點十五了。”
“沒關系。”何之初把方向盤轉了個彎,“有個地方離這里很近,我帶你去吃早飯。”
他一邊說,一邊拿出手機,給自己的生活秘書打了電話。
“……我要帶人去光祿寺吃早餐,你幫我訂個位置,順便訂兩份早餐,要他們的招牌菜。”
顧念之聽見“招牌菜”三個字,想起了路遠,神情頓時古怪起來。
何之初扭頭看了她一眼,“怎么了?不想去?相信我,去了你就知道了,絕對不虛此行。”
顧念之收回思緒,笑著搖搖頭,說:“沒有不信你,我是在想,如果東西特別好吃,能不能拍照留念啊?”
“這可不行。那里不許拍照。”何之初說話間,已經把車停下來了,拔了車鑰匙,對她招了招手,“下車。”
顧念之抬頭,看見何之初把車停在一家古代王府一樣的建筑前面,不由咽了一口口水,更餓了。
她抿了抿唇,在腦海里掙扎一番,還是下了車,跟著何之初走進了這家名叫“光祿寺”的餐館。
這是今天的第一更:第1862章《有罪推定(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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