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洛峰,北征軍副將之一,雖算不上將軍的嫡系,可這些年來跟隨將軍奮勇殺敵,早就成了與他們生死與共的兄弟。
到現在邵良依然想不通,為何那日蘇洛峰會拿了代表將軍身份的令牌把他誆騙回去,從而把護送將軍夫人的隊伍引上另一條路,然后讓早已埋伏好的北齊人把將軍夫人擄了去。
“他這是叛國!”邵良抬了自己一巴掌,不敢看邵明淵的眼睛,“將軍,都是我混蛋,要不是我上了當,夫人就不會——”
別人只看到了將軍大勝封侯的風光,可他們這些最親近的人才能看到將軍的痛苦。
將軍其實是很希望戰爭結束,與將軍夫人過上普通人的生活吧?
他永遠忘不了,每當戰事稍緩的閑暇時間,將軍就會坐下來,伴著北地屋檐垂下的冰凌和窗外一望無際的皚皚白雪,一筆一劃寫著家書。
只可惜一封封家書寄出去,將軍從沒收到過回信。
將軍夫人心里定然是怨將軍的。
所以在突然接到消息,將軍夫人已經北上將要到達之際,他才主動請纓前去迎接。
他要在夫人面前多多替將軍說好話,希望夫人能原諒將軍成婚兩年不能歸。
可最終——
邵良緩緩跪了下來,聲音嘶啞:“將軍,都是我的錯——”
邵明淵彎腰把他扶起,好一會兒才道:“不是你的錯。只有千日做賊沒有千日防賊的道理,蘇洛峰多年來毫無異樣,可身上卻有仿造令牌,可見其處心積慮已久。”
邵明淵閉了眼,腦海中閃過與蘇洛峰交集的畫面。
雪地里,蘇洛峰扶著受傷的他走了整整一夜終于安全回營;廝殺時,蘇洛峰縱身而起,替戰友擋住致命襲擊;篝火旁,蘇洛峰眉眼溫和,借著火光讀著家書……
邵明淵猛然睜開了眼。
“邵良,明日你前往北定城繼續追查,就查北定城的青樓畫舫,可有蘇洛峰熟識的姑娘。”
“將軍?”邵良頗為驚訝。
邵明淵眉宇間是掩不住的疲憊,可眼神卻是雪亮的,他聲音低啞,給邵良解釋:“我曾看到過蘇洛峰讀信,當時他說是家書。既然他是孤兒,何來家書?十有八九那信是相好女子寄來的,甚至——”
邵明淵頓了頓,接著道:“甚至有可能是以青樓女子為幌子,傳遞什么消息。”
到現在,邵明淵依然不相信蘇洛峰是通敵那么簡單。
蘇洛峰在他手下征戰已經數年,應該很了解他的性格。
在那種情況下,他除了親手射殺自己的妻子,一方面不讓北齊軍的威脅影響大梁軍士氣,另一方面不讓妻子受盡侮辱慘死,根本不會有別的選擇。
那么蘇洛峰蟄伏多年只為了此舉就很值得玩味了。
邵明淵大步走到桌案前。
桌上擺著一副草圖。
“你們來看。”
邵知與邵良圍過去。
邵明淵指點著圖紙:“邵良,你是在隊伍即將到達這個山岔口之前讓蘇洛峰誆騙回營的。到達山岔口之后,蘇洛峰就領著不熟悉北地地形的隊伍轉去了這里,然后就遇到了埋伏。那些北齊人目的明確,擄走……擄走夫人后就迅速撤退,除了蘇洛峰與他帶去的士兵出現部分死傷,其他人都無大礙。”
邵知與邵良頻頻點頭。
聽邵明淵聲音沙啞得厲害,邵良倒了一杯茶遞給他:“將軍,先喝杯茶吧。”
邵明淵接過茶水一飲而盡,隨手把茶杯放置一旁,指向圖上某處:“可是后來派去的斥候調查到,在隊伍原本的必經之路,這里,同樣埋伏著韃子。”
“會不會是韃子為了確保萬無一失?”邵良問。
“剛開始我也有這般想法,后來覺得不大對勁。斥候從埋伏處的印記推斷出韃子的數目遠比你帶去的士兵少。如果當時沒有蘇洛峰,你按著既定路線走,就算遇到這群韃子也不足為懼。”
當時,他接到傳信,母親憐喬氏獨守兩年,送她來北地與他相聚。更出乎意料的是,當接到傳信時喬氏已經快要到了,那時正值兩軍對戰最關鍵的時候,為了喬氏安全,他特命最信任的屬下邵良前去迎接,甚至讓他帶走數百人的護衛隊,卻沒想到蘇洛峰的叛變。
“你們覺得,出現這種情況最大的可能是什么?”
邵良與邵知面面相覷。
“我思量良久,覺得出現兩撥韃子有一種可能,就是給他們通風報信的不是一撥人,得到消息的韃子亦不屬同一首領!”
北齊韃子同樣派系林立,為了搶功出現互不知情的情況是很有可能的。
“什么?除了蘇洛峰還有別人?”
邵明淵神情冷凝,眸光湛湛:“只有這樣才能解釋,為何原定路線埋伏的韃子數量不及邵良帶去的護衛隊。因為另一撥報信的人錯估了護衛隊的人數。他們一開始沒有想到我會派那么多人去接喬氏!甚至……沒有想到我會派人去接!”
喬氏到達北地的時間實在是太微妙了,正是兩軍全力以赴,幾乎騰不出兵力來的時候。
“陪夫人出京北上的有侯府護衛、部分羽林軍和遠威鏢局的人。邵知,你悄悄尋那些人問問,看蘇洛峰接手隊伍后有什么異常。”
邵知心中一沉。
將軍的意思,下黑手的除了蘇洛峰,還有一撥很可能是來自……
邵明淵抬手,輕輕揉了揉眉角,露出淺淡疲憊的笑容:“你們分頭去查吧,真相沒有查清楚之前,不必胡亂猜疑。”
盡管,他心中的猜疑已經瘋狂長成草,纏得他痛徹心扉,可他依然想得到一個明確的答案。
“是。”邵知與邵良齊齊抱拳。
邵明淵背靠椅背闔目片刻,睜開眼來見邵知與邵良依舊站在面前,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便問道:“還有什么事?”
邵知給邵良使了個眼色。
邵良搖搖頭,示意他開口。
邵明淵輕蹙眉頭:“回了京,你們兩個怎么學的婆婆媽媽了?有什么事盡管說吧。”
手染鮮血無數,甚至最后染上的是妻子的熱血,他還有什么不能背負的?
邵知被推出來,暗暗吸了口氣,終于開口:“將軍,您恐怕還不知道,嘉豐喬家大火,只逃出了喬公子與幼妹——”
輕響聲傳來,邵明淵直接按斷了椅子扶手。
ps:第三更,求姐妹們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