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熱得有些出奇,陽光毒辣炙烤著大地,地面是一片耀眼的白,路兩旁的樹木蔫蔫的,瞧著無精打采,拉車的馬呼哧呼哧喘著粗氣。
“麻煩幫我倒一杯水。”馬車里,喬墨對小廝道。
滿頭是汗的小廝遮掩好不情愿的神色,磨蹭到車壁一角,端起茶壺搖了搖,扭頭道:“表公子,沒水了。”
“外面可有茶攤?”
小廝探頭往外看了看:“沒有啊,公子,您還是堅持一下吧,剛出城的那地方有茶攤。”
喬墨閉了眼,不再吭聲。
小廝目光在喬墨臉上打了個轉,撇撇嘴。
都這個樣子了,還這么嬌貴,以為自己還是貴公子呢?
這么熱的天,非要跑出來添香油錢,這不是窮折騰嘛。
小廝抹了一把汗,掀起車門簾催促車夫:“快點啊,表公子渴了。”
車夫甩了一下馬鞭:“快不了啊,天太熱,再快了馬該受不了了。”
小廝煩躁放下車門簾,小聲嘀咕道:“這可真不是出門的天!”
話音才落,馬車忽然一個急停,小廝整個身子往前甩去,額頭碰到了車壁上。
“怎么趕車的?”小廝掀起車門簾破口大罵。
車夫往前指了指道:“小哥兒,那站著個人呢,剛剛要不是我手疾眼快停了車,非撞上去不可。”
“撞就撞了唄!”剛剛撞到額頭的小廝氣不打一處來,嘀咕道。
“你是什么人?為何站在路中間擋路?”小廝揚聲問。
“請問車里是喬墨喬公子嗎?”
“沒錯,是我們表公子,你找我們表公子有事嗎?”
“沒什么大事。”攔路的青年把放在背后的手伸出來,露出了手中的刀。
小廝眼都瞪圓了,聲音變了調:“你,你想干嘛?”
年輕人緩緩把刀舉起來:“殺個人——”
艷陽下,白光一閃,長刀帶著寒氣襲來。
小廝大喝一聲:“等等——”
刀在半空一頓。
“等我讓開再說啊!”小廝把后面的話說了出來,抱頭鼠竄。
舉著刀的年輕人有瞬間呆滯。
還有這樣的小廝?
他很快回過神來,冷喝一聲:“喬公子,受死吧!”
長刀舉起,寒光閃爍,攜著勁風往車廂砍去。
已經嚇傻了的車夫下意識揚鞭,狠狠抽向駿馬。
馬長嘶一聲,揚蹄往前奔。
這時刀已經砍到了車壁上,深深陷了進去,馬車忽然動了,年輕人手中的刀頓時脫了手,隨著馬車跑出十數丈才掉落到地上。
“給我停下!”年輕人撿起刀拔腿狂奔。
小廝跟著喊:“帶上我啊!”
年輕人忽然停下,轉過身來。
“你,你要干什么?”小廝往后退幾步,轉身就跑。
年輕人一個飛起把小廝踹倒在地,然后往前追了一段路,見追不到馬車,只得返回去,拎起被踹暈的小廝施施然走了。
精神緊繃到極致的車夫唯恐年輕殺手追上來,頻頻回頭張望,正把這一幕看到眼里,不由松了口氣。
還好他跑得快,還好小廝太蠢,拖住了殺手。
烈日下,車夫拼命甩著鞭子,拉車的馬喘息聲猶如拉破的風箱,終于轟然倒地。
那一瞬間,馬車側倒在路旁,車夫飛了出去落在了草地上。
“咳咳咳咳。”喬墨的咳嗽聲響起。
被摔蒙了的車夫好一會兒才爬起來跑過去,手忙腳亂掀開車門簾:“表公子,您沒事吧?”
喬墨靠著車壁,面色有些蒼白,有氣無力道:“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表公子,馬熱死了,老奴扶你走吧。”
喬墨走出馬車,輕輕拂了拂衣擺,神色從容依舊:“不用,走吧。”
車夫瞪大了眼睛望著前方,一臉驚恐。
喬墨順著車夫視線看過去,就見一名頭戴冪蘺的灰衣男子持劍立在不遠處,瞬息的視線交匯后,一步一步往他們的方向走來。
車夫面色大變:“表公子,不好啊,殺手不止一個!”
他就說怎么能這么容易逃脫呢,這下真的要把老命交代在這里了!
看著一步步靠近的殺手,喬墨心情有些凝重。
黎姑娘跟他說,安排了人假冒殺手在從大福寺回來的路上實行襲擊,把小廝擄走,這個情景剛剛已經發生過了,那么眼前這個殺手又是怎么回事?
為什么對方的氣勢和隱隱散發出來的殺氣,讓他覺得心里不安呢?
喬墨緩緩后退一步,想到了某個可能:莫非有人順水推舟,借著他與黎姑娘定下的計策來個將計就計,派出了真正的殺手?
喬墨并不畏死,早在一草一木都熟悉的家燃起大火,親人們葬身在那場橫禍里,他就已經沒了畏死之心。
可不怕死,他卻不能死。
這些念頭在喬墨心里瞬息而過,冷喝道:“分開跑!”
車夫愣了愣,而后伸開雙臂擋在喬墨面前:“表公子您快跑,老奴替您擋一擋!”
話音才落,車夫一聲慘叫,被走過來的殺手抬腳踹到了路邊。
喬墨轉身便跑。
殺手一言不發緊隨其后,拔劍出鞘,對著喬墨后心刺去。
“表公子小心——”車夫努力抬起頭,大聲喊道。
喬墨腳下一個踉蹌,栽倒在地,恰好躲過了長劍。
殺手手勢一轉,舉劍對著倒在地上的喬墨刺去。
“小心啊,表公子!”車夫看得膽戰心驚,聲嘶力竭喊道。
劍刺下去,喬墨一個翻滾,劍尖刺入地面,掀起陣陣塵土飛揚,而后又拔起來,繼續往他身上刺去。
喬墨被塵土迷了眼睛,看不到劍來的方向,只能感到一股寒意籠罩過來。
眼看著閃著寒光的劍正對著喬墨心口刺去,車夫已經嚇傻了,大喊一聲:“表公子——”
老車夫閉了眼,等了片刻沒聽到慘叫聲,反而聽到金屬相擊的聲響,忙小心翼翼睜開眼,就見一名眉眼普通的年輕男子與頭戴冪蘺的灰衣男子正你來我往纏斗著,刀光劍影,令人膽寒。
老車夫爬起來,暗暗吸了一口氣給自己鼓勁,眼睛一邊盯著斗得正激烈的二人,一邊躡手躡腳往那個方向挪,好不容易挪到喬墨身邊,見那二人都顧不上這邊,拖起喬墨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