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緩慢流逝,黑暗里忽然傳來牙齒打顫的聲音。
喬昭一驚,伸手去摸邵明淵,發現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這是到了最要緊的時候,熬過去了就能撐到明天,要是熬不過去——
喬昭不敢往下想。
她兩手互相搓一搓,把手心搓熱,然后放在邵明淵心口上替他取暖。
突然一股大力傳來,喬昭整個人被拽了過去,覆蓋在那人身上的稻草在黑暗中四飛,有一部分落在她光潔的身體上,有些扎得慌。
“邵明淵!”喬昭低呼一聲。
她話音才落,邵明淵一個翻身把她壓在了下面。
喬昭整個人都僵住了。
這混蛋,這混蛋,他怎么能——
喬昭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冷——”那人在她耳畔低吟一聲,像是找到了熱源,越抱越緊。
黑暗里,喬昭卻驟然想起了那人清俊冷肅的眉眼,寬闊結實的胸膛,還有形狀分明的腹肌。
喬昭腦袋轟的一聲炸開,推搡道:“邵明淵,你要把我壓斷氣了!”
她的推搡好像起了作用,身上的人翻到了一旁,可還沒等喬昭松口氣,那人像是找被子一樣把她拉過去,蓋在了身上。
喬昭:“……”
她趴在他身上好一會兒,清晰感受著他痙攣般的顫抖,最終低低嘆了口氣。
罷了,她不想死,也不希望他死,這一世本來就不打算嫁人了,也說不上對不起別的男人,那就這樣吧。
喬昭伸手環住他的腰。
男人的顫抖漸漸平息了,像是得到撫慰的狼崽,用冒出胡茬的下巴蹭了蹭少女的肩窩。
山洞里的光線漸漸亮起來,喬昭睜開眼,已經能清楚看到對方的眉眼。
沒有了黑暗那層保護,喬昭尷尬不已,唯恐驚動了依然在沉睡的人,小心翼翼脫離他的束縛,
她這才發現右腳踝已經高高腫了起來,這是昨天崴了腳沒有及時處理的后果。
可這種時候她也顧不得了,一瘸一拐走到晾衣服的地方。
一夜過去,二人的衣裳已經晾干了,喬昭迅速穿好衣裳,這才抱著邵明淵的衣裳返回去。
許是少了溫暖的源頭,那人緊皺著眉頭,身體微微蜷曲著。
喬昭不敢亂看,把衣裳蓋到邵明淵身上,隨后坐下來輕輕揉捏著腫成饅頭的腳踝。
不知過了多久,邵明淵睜開眼睛,一眼看到的就是近在咫尺的少女。
她的頭發有些散亂,上面甚至有不少稻草,秀氣的眉蹙著,隱約露出幾分痛苦。
“黎姑娘,你腳受傷了?”一開口聲音低沉暗啞,邵明淵自己都有些意外。
喬昭按捏腳踝的手一頓,沒好意思轉頭看他,輕聲提醒道:“你快些把衣裳穿好吧。”
邵明淵愣了愣,目光下移,觸及披在身上的衣裳一陣茫然。
他腦子亂糟糟的,對眼下的狀況理不出絲毫頭緒。
他的外袍是什么時候脫下來的?
頭腦清醒了一些,一臉茫然的將軍在心里悄悄補充道:還有褲子。
再補充:還有短褲——
邵明淵險些跳了起來。
為什么還有短褲!
他幾乎是不可置信看了喬昭一眼。
少女已經完全背過身去,修長的脖頸泛起粉霞。
邵明淵一顆心徹底墜了下去。
他默默穿好衣裳,喊道:“黎姑娘。”
“穿好了?”
“嗯。”
喬昭這才轉過身來,面上已經瞧不出任何異色。
“我昨晚——”
“昨晚邵將軍寒毒發作,我擔心穿著濕衣裳會加重你的病情,就替你把衣裳脫了。”
“我——”
喬昭笑笑:“邵將軍昨天對我說,在無可選擇的情況下,什么禮數都沒有人的性命來得重要。我覺得邵將軍這話說得很有道理。”
她說著看邵明淵一眼,似笑非笑問:“邵將軍該不會要我負責吧?”
邵明淵陡然紅了臉:“黎姑娘說笑了。”
他這樣說著,心里卻亂糟糟的,隱隱覺得昨夜沒有那么簡單。
他是睡得太熟了么,連黎姑娘替他脫衣裳都沒有知覺……
“邵將軍,我崴了腳,今天要走出去就靠你了。你現在覺得如何?”
必須走出去,不然等邵明淵再一次寒毒發作,兩人就只能等死了。
“還不錯。”邵明淵輕輕活動了一下身體,沉聲問,“黎姑娘昨天是不是出去了?”
“沒有草藥,你今天就醒不過來了。”喬昭面無表情道。
“多謝……”邵明淵依然覺得哪里不對勁,卻又不知道這種莫名的感覺從何而來。
他知道這是直覺,而他也相信自己近乎本能的直覺。
他想,給他時間,他會慢慢想明白的。
“來,我背你。”邵明淵半蹲下身。
喬昭沒有忸怩,抬手伏到他背上去。
少女柔軟的手落在肩頭,邵明淵目光無意中一掃,觸及對方手背上干涸的血跡,電光火石間靈光一閃,猛然直起身來。
喬昭從邵明淵背上滑落下來,落地的瞬間邵明淵迅疾轉身,一手攬住她的腰肢,避免了她腳踝二次受傷的命運。
“邵將軍?”喬昭皺眉。
邵明淵視線落在她散亂的發上,一言不發。
“怎么了?”喬昭覺得某人眼神有些嚇人。
邵明淵聲音澀然:“黎姑娘頭發上有許多稻草。”
“是么?”喬昭下意識摸了摸頭發,不以為意笑笑,“昨夜為了取暖抱來這些稻草。”
邵明淵深深望著她,仿佛要望進她的心里去。
他輕聲道:“可是黎姑娘衣裳上沒有。”
那一瞬間,喬昭有種被揭穿的狼狽。
昨夜她與他皆未著寸縷,衣裳上當然不會有稻草。
他這么敏銳干什么?而她卻因為昨夜的事到底是亂了心神,忽略了這樣的破綻。
“如果——”邵明淵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
他依然不確定昨夜發生了什么事,該如何說呢?
“當然沒有啊,我醒來清理過了。”喬昭笑盈盈解釋,催促道,“邵將軍,我們還是快些離開這里吧,今天要是去不了大福寺,你再次寒毒發作的話,我就束手無策了。”
“嗯。”邵明淵暫且壓下心中疑慮,把喬昭背了起來。
一個時辰后,終于爬上陡坡的二人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喘著氣,相視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