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會眾人的沉默,喬昭率先走了出去。
邵明淵故作平靜咳嗽一聲,對池燦等人道:“那我先過去了。”
等邵明淵走出去后,楊厚承偷偷瞥了池燦一眼。
池燦惱羞成怒:“看我做什么!”
他抓起酒蠱仰頭灌了下去,因為喝得太急,一股辛辣沖上來,不由咳嗽起來,咳得連淚都流出來了。
楊厚承嘀咕道;“生氣就生氣,咱也不至于哭啊。”
“閉嘴!”池燦氣個半死,有種把手中酒蠱砸到好友臉上的沖動。
盯著敞開的廳門,他在心中自嘲笑笑:黎三啊,你可真是個狠心的丫頭。
江遠朝同樣捧著茶盞好一會兒沒緩過神來。
黎姑娘和冠軍侯——是不是走得太近了些?
他把視線落在池燦身上。
池燦此刻神色已經恢復如常,揚揚手中酒蠱:“喝一杯么?”
“好。”江遠朝微微一笑。
喬昭慢慢走在前面,邵明淵追上來。
“去哪里?”喬昭側頭問。
“去我的房間吧。”說出這話,邵明淵只覺耳根更熱了。
喬昭點點頭:“也好。”
二人一同進了邵明淵的房間,針灸過后,邵明淵迅速穿好衣裳,對喬昭道:“多謝黎姑娘,你去休息一下吧,我去找拾曦他們。”
“邵將軍,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呃……”邵明淵看向站在門口的葉落,吩咐道,“葉落,你去門外守著,別讓別人靠近。”
葉落默默關好房門。
江上開闊,哪怕是在房間里光線都是極好的,喬昭能清晰看到對面男子白皙如玉的耳朵染上了紅暈。
他這是害羞了?
喬昭有些疑惑。
明明在她面前脫光的次數都數不清了,他害羞什么?
喬昭坐下來,為自己斟了一杯茶,擺出長談的架勢:“邵將軍去嘉豐祭拜過后,有什么打算?”
“黎姑娘去南邊沿海會經過嘉豐,我想請黎姑娘等我兩日。我祭拜過岳丈一家后,便隨你一同前往南邊。”
“可我打算在嘉豐多呆些時日。”
“這是為何?”
喬昭抬眸,與邵明淵對視:“我要查到喬家大火的真兇,讓他得到該有的懲罰。”
對喬家直接動手的究竟是抗倭將軍邢舞陽,或者是與他有關的人,目前尚不清楚。皇上不愿動邢舞陽,更不愿動首輔蘭山,那就先從這些人的周圍下手,一點點斬斷他們的臂膀。
邵明淵沉默了片刻,問:“黎姑娘的打算,我舅兄知道么?”
“他知道的。”
邵明淵凝視著面前的少女,眸光深沉,令人沉醉。
“邵將軍為何這樣看著我?”
邵明淵語氣真誠:“因為我有些奇怪,舅兄為何會同意黎姑娘這么做。”
盡管黎姑娘不是一般的女孩子,又是舅兄的義妹,但喬家大火終究與她沒有半點干系,舅兄為何會讓黎姑娘挑起這個擔子?
這不合常理,如果他是舅兄,是絕對不會把一個局外的女孩子牽扯進來的。
喬昭眸光微閃。
邵明淵這是懷疑她了?不過這人倒是實在,就算懷疑也是放到明面上來。
喬昭沒打算告訴眼前的男人她的真實身份,然而她不得不承認的是,對這個人她是信任的。
不是因為他曾是她的夫君,而是因為他是邵明淵。
“原來邵將軍是奇怪這個。”喬昭望著他嫣然一笑,“因為我死纏爛打啊,大哥就不得不答應啦。”
死纏爛打?
邵明淵面色古怪,無論如何沒有想到是這樣的理由,心中覺得荒謬的同時,迎上少女黑曜石一般的眼睛,還有她嘴角掛著的頑皮笑容,他又有些不確定了。
年輕的將軍心中驟然升起一個念頭:倘若她這樣求他,哪怕是很離譜的事,他大概也會忍不住答應的吧?
喬昭收了笑,盯著手中杯子,輕聲問:“邵將軍知道李爺爺為何仙去的吧?”
邵明淵沒有說話。
這個問題的答案顯而易見。
然而面前的少女卻給了他不同的答案:“李爺爺是被那場大火害死的。”
提到李神醫,喬昭眼中閃過一抹哀傷:“倘若沒有那場大火,大哥就不會毀容,李爺爺就不必去南邊采藥,那么他老人家就不會出事了。而且我既然認了大哥為義兄,那么他的事就是我的事,我知道大哥心中很痛苦,比任何人都想把兇手繩之以法。所以無論從哪個方面,我都不會置身事外。”
“黎姑娘。”
“嗯?”
“你南行的真正目的,是這個吧?”
喬昭也不隱瞞,含笑點頭:“對。”
她認真看著眼前的男人:“所以請邵將軍助我一臂之力吧。”
邵明淵搖頭。
喬昭抿緊了唇,不解看著他。
“黎姑娘說錯了,不是在下助你一臂之力,而是要多謝你的幫忙。”邵明淵笑著解釋,“找出喬家大火的真兇,是我該做的事。”
“不管誰幫誰吧,那我們說定了?”
邵明淵頷首:“嗯,說定了。”
喬昭露出舒朗的笑容:“不知邵將軍打算從什么地方著手?”
邵明淵對這個問題有些遲疑。
黎姑娘終究是個女孩子,他怕說出來嚇著她。
“邵將軍?”少女聲音甜美,透著滿滿的催促。
某人心中那絲遲疑立刻消散了,坦言道:“我打算請仵作開棺驗尸。”
“開棺驗尸”四個字讓對面的少女瞬間變了臉色。
邵明淵心中一嘆,溫聲問道:“是不是嚇到黎姑娘了?”
十幾歲的女孩子,提到這種事,哪有不怕的。
喬昭當然沒有被嚇到,只是這一瞬間心痛如絞。
她不敢想父母親人現在的模樣,更不敢想仵作開棺驗尸后的樣子,只要一想,便是錐心之痛。
可是,她不得不承認,這是必須的一步。
“邵將軍,你接著說。”
“我曾經從寇尚書那里借閱過喬家大火的調查案宗,發現黎侍郎去嘉豐調查時并未請仵作檢查過喬家眾人的遺體,得出死于大火的結論主要依據喬家大宅遭受火災后的樣子及對附近村民的查問,所以我想請經驗豐富的仵作檢驗一次——”邵明淵語氣一頓,“黎姑娘,你是不是不舒服?”
喬昭蒼白著臉笑笑:“我大概有點暈船。邵將軍,你繼續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