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著規矩,笄禮應在女子出嫁之前舉行,因喬昭已經出閣,這場笄禮其實說是慶賀喬昭年滿十五歲的生辰更為恰當。
到了正月二十五那日,馥山社中與喬昭關系不錯的許驚鴻、蘇洛衣等人受邀前來,黎府因為黎光書的死黎嫣姐妹不能來,平輩中人只來了黎輝。而何氏本不必來的,卻歡歡喜喜抱著福哥兒給出嫁的女兒過生日來了,為此黎光文還吃了好大的醋。
冠軍侯府的待客廳寬敞明亮,以一排八扇山水檀木屏風隔開男女賓客。
廳內每隔數步就擺著燒得旺旺的炭盆,桌案上堆滿了鮮果,甚至還擺著數盆怒放的鮮花。
這個時節雞鴨魚肉不稀奇,鮮果與盆花才是少見的。
朱顏摘下一粒葡萄丟入口中,吃完舒服嘆息一聲,與蘇洛衣咬耳朵道:“嫂子,你說這些葡萄冠軍侯府是從哪兒弄來的呀?”
蘇洛衣新婚不久,在外面被朱顏這樣叫依然有些羞澀,紅著臉道:“誰知道呢,這個時節能吃到葡萄委實難得,可見侯爺對黎姑娘的用心了。”
朱顏撲哧一笑:“嫂子,你這樣說我五哥聽到該傷心了,莫非我五哥對你不好?”
“別胡鬧。”蘇洛衣輕輕打了朱顏一下。
她們這樣的貴女見過的好東西多了,朱顏因著葡萄感嘆一下也就作罷,許驚鴻今日卻有些心不在焉,目光忍不住掃向那一排屏風。
祖父有意把她許給喬家公子,她是知道的,然而想到要與一個全然陌生的男子成親生活,她便心生忐忑。
喬墨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許姐姐,你不舒服嗎?”朱顏甜美的聲音傳來。
許驚鴻回神,淡淡笑笑:“沒有。”
“我還以為你哪里不舒服,剛剛喊了你兩次呢。”朱顏笑道。
“并沒有。”許驚鴻天性冷淡,即便心中諸多波瀾依然不動聲色。
很快喬昭端了酒杯來向眾人道謝。
簡單卻不失精致的一頓宴席吃得賓主盡歡,飯后喬昭命婢女引著蘇洛衣等人前往花園賞梅,自己則留下來陪著何氏說貼己話。
福哥兒已經睡著了,何氏把他交給乳母照看,愛憐撫摸著喬昭的長發:“我的昭昭十五歲了,本該有個隆重盛大的及笄禮,可現在——”
喬昭笑著打斷何氏的話:“娘,我都有個盛大的婚禮了,少個正式的及笄禮沒什么。”
何氏想了想點頭:“也是,關鍵姑爺對你好就行了。我看今天準備的那些鮮花瓜果就知道他對你是用心的。”
說到這,何氏飛快瞄了一眼門口,壓低聲音道:“你們還沒有吧?”
喬昭臉上笑意一僵:“沒……”
何氏拍拍喬昭的手:“別怕,這一關早晚要過的,你記著我給你劃的重點就沒問題。”
“咳咳咳。”喬昭再忍不住咳嗽起來。
送走眾人,冰綠一臉八卦跑了過來:“夫人,今天許姑娘與喬公子在梅林里說話了。”
“說了什么?”事關兄長將來的生活是否美滿,喬昭立刻來了興致。
“好像是許姑娘吟了句詩,喬公子隔著梅樹接了下句。”冰綠眨眨眼,捂嘴笑了,“說起來喬公子與許姑娘沒見面吶,書讀得多就是講究。”
“那許姑娘后來是什么表情,我大哥又是什么表情?”
“啊,婢子沒覺得他們有什么變化呢,兩個人一直都是面色平靜的樣子。”
喬昭想想兄長,再想想許驚鴻,覺得要求他們這樣的人情緒外露確實有些難為人,不由笑了。
能搭話,說明兩個人對將來的生活都是有期待的吧?
有期待就是好的開端。
是夜,喬昭沐浴更衣,換上一身淺粉色中衣,長長的頭發已經絞干了,并沒有挽起,就這么披散著走進內室。
早已洗漱完的邵明淵等在房中,拿著一本書在看,聽到腳步聲抬眸一笑,故作鎮定道:“好了?”
喬昭視線下移,落到邵明淵手中書卷上。
美人青絲如瀑,皓腕凝霜,邵明淵喉嚨發緊,輕咳一聲道:“隨便翻了翻兵書。”
他這么一本正經的人,絕對不會看小人書的,不能讓媳婦誤會了。
伴隨著淡淡香風,喬昭走了過來,素手輕點書卷。
“怎么?”邵明淵渾身更加緊繃了。
“拿倒了。”
“呃?”邵明淵低頭,看到書卷果然拿倒了,耳根迅速紅了。
這下糟了,昭昭定然會以為他迫不及待的。
雖然他確實已經迫不及待——
見邵明淵手中書卷越攥越緊,一張俊臉神色不斷變化,喬昭忍不住輕笑起來。
她本來是很緊張的,可是看到某人比她還緊張,忽然就不緊張了。
少女輕笑聲好似蜜糖拉成了絲線,纏繞在人的心尖上,撩撥得人坐立不安。
邵明淵把書卷往桌子上一扔,攔腰把喬昭抱了起來。
喬昭笑聲頓止,目不轉睛看著上方的男人。
“睡吧。”男人聲音帶著暗啞,眸子卻好似盛滿星光,熠熠生輝。
喬昭垂下眼簾,輕輕點了點頭。
邵明淵眼睛更亮,把懷中人輕輕放到床榻上,甩掉鞋子躺在她身側。
二人頭挨著頭,四目相對,彼此氣息清晰可聞。
“你今天用了茉莉香膏嗎?”對視了好一會兒,邵明淵胡亂找了個話題,“聞著好香。”
“是玫瑰香露。”喬昭忍耐動了動眉梢。
這傻子,就不知道找個他擅長的話題嗎?
“真的是玫瑰香露?”邵明淵眨眨眼。
喬昭睨他一眼:“那幾箱香露不是你送我的么?”
“我聞聞。”邵明淵翻身把喬昭罩在身下,手撐在繡鴛鴦戲水的枕頭旁,眼神專注。
在那樣溫柔似水的目光下,喬昭覺得整個人好似被烤化了,眼神躲閃間紅霞不知不覺爬滿雙頰與雪頸。
邵明淵揚手一彈,燭火瞬間熄滅,只留下小小的起夜燈閃了閃,把二人交錯的身影映在重重床帳上。
大床發出輕微的吱呀聲,紗帳跟著輕輕搖擺,令人臉紅的聲音從帳子里傳出來,羞得天上皎月躲進了云層里,屋內光線越發朦朧昏暗。
不知過了多久,邵明淵猛然坐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