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之前,姜芃姬帶著萬余兵馬以及小公舉的怨念buff,成功抵達崇州州府。
崇州的地理比丸州還要偏向北面,如今已經能感覺到冬日的預兆。
當豐真和亓官讓各自抱著裘皮大氅,寧死不肯撒手的時候,姜芃姬依舊風度翩翩。
“正圖,前方可有接我們的人?”
姜芃姬隔著一段距離,喚了一聲打前陣的符望。
符望領兵開道,魁梧健碩的身軀騎在高頭大馬上,天生便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
只是,這般英武不凡的男子,如今卻將兩道鋒銳劍眉擰成了結。
光瞧他那張臉,外人便知道他揣著重重心事。
聽到身后傳來主公的呼喚,符望心中溢出一陣陣焦躁。
姜芃姬知道這家伙在焦躁什么。
符望似乎十分掛念慧珺,常常借著旁人之手給她送各種各樣的東西。
有時候是女子喜愛的胭脂水粉,有時候是顏色鮮艷的綾羅綢緞,有時候又只是一兩束尋常的野花,偶爾還給她抄了些有趣兒的詞句。若是得了什么好東西,總不忘給她捎一份過去。
不過,不管符望如何示好,慧珺都避而不見。
開玩笑,她怎么能讓對方看到她的模樣?
從四月末算起,她肚子都快五個月了,根本不能用發胖這樣哄小孩的借口糊弄符望。
與其被他抓個正著,還不如繼續躲著,等生下孩子再說。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那日天氣正好,慧珺挺著肚子,預備搬書去院中細讀,給自己充充電。
她是不愿意成為郎君的負擔,等孩子出生之后,她還要想辦法弄個謀生,養活娘倆。
姜芃姬知道她的打算,扭頭給慧珺弄了一份珍貴的算術教材。
忘了說了,自從姜芃姬提供分科的建議之后,程丞和淵鏡先生廢寢忘食,參考姜芃姬送出的九九算法口訣,再搜羅相關的科目古籍,愣是弄出了一份比較粗糙的基礎算術教材。
慧珺若是學得好,等她生產之后,可以安排她去徐軻那邊取取經,學著如何管理內務。
正充電呢,慧珺發現頭頂落了一大片陰云。
抬頭,一個高壯魁梧的將軍擋在她身前,正好遮住她腦袋上的太陽。
對方的虎目疑惑地盯著她的小腹,整個人僵在原地,一動不動,似乎被人摁下了暫停鍵。
那一刻,慧珺驚得魂都要飛了。
這張臉,她可沒有亡。
嚇得慧珺連木屐都顧不上穿,起身推開符望,赤著腳往屋里飛奔。
符望:“……”
慧珺個子不如符望,腿短不說,還要顧著肚子里的孩子,不敢跑得太快。
她沒跑兩步就被符望提著領子揪了回來。
“我的?”
符望盯著她的肚子挑眉。
慧珺不發一語,符望便她抱起,放到了廊下,再將她的木屐撿了回來。
“罷了,總歸是你的。”
符望待在丸州也有一段時間了,雖說姜芃姬早將慧珺的身份隱瞞下來,但符望鐵了心要查,多少也能查出點兒什么。再者說,符望見到慧珺的時候,對方還是東慶皇帝的皇后。
“我要與主公一道去崇州備戰,怕是幾年內回不來,故而想來看看你。”
沒想到,對方給了自己這么大的驚喜,差點沒把他魂兒都嚇飛了。
慧珺一直沒說話,只是用右手護著肚子,左手死死抓緊姜芃姬送她的教材。
“我問過主公,你如今未婚。”
東慶皇帝都死透了,四皇子巫馬君也只剩一副尸骨了,如今的慧珺應該算是寡婦。
既然是寡婦,那就是未婚。
過了一會兒,符望試著伸手去摸慧珺的肚子,嚇得對方渾身神經緊繃。
“等我回來,我教他習武讀書,不會讓你太辛苦。若是碰見什么麻煩,帶著這件東西去找我以前的副將。他如今駐守這里,他看到這個東西,能幫的忙一定會幫你。”
慧珺用古怪的眼神看著符望,對方根本不肯定她肚子里的孩子是誰的,竟然敢這么說?
符望正自顧自說著,慧珺略顯局促地道,“符、符將軍,您這話的意思?”
“我送了數月的東西,你也盡數收下了。”
慧珺聽后,險些沒反應過來。
他以為符望看到自己,第一反應是拿東西將她大卸八塊,發泄憤恨。
嘉門關那會兒,要是她沒有故意給符望下套,他即便是輸,也不至于輸得這么難看。
未曾想,這男人還真對她有意思。
符望將自己隨身佩戴的信物交到她手上,匆匆說了兩句,身形矯健地翻墻走人。
慧珺:“……”
她就說,這里是縣府后院,符望這個大老粗怎么悄無聲息地混進來,合著是翻墻?
想到這里,慧珺不由得蹙眉。
“登徒子,竟當主公后院是他家不成!”
符望是喜歡慧珺的,知道她腹中懷著胎,平日送的東西便改成了溫和補身的好藥材。
至于慧珺腹中還是是誰的,他倒是沒多想。
滄州地理位置偏北,一部分地方與異族接壤。
異族兇悍,經常傷人性命,交界處兵亂不斷,以至于女子失去丈夫、孩子失去父親。
不少女子喪偶之后,仍會帶著前夫的孩子嫁給現任的丈夫,現任的丈夫對繼子也大度,大多視如己出。因為誰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時候便出事了,認真養好繼子,也與親生兒子無異。
符望是被狼群養大的,義父符旸又將他帶在身邊,在這樣彪悍的民風環境生活十數年。
耳濡目染之下,符望倒是沒有太糾結。
只要慧珺是他的,那么慧珺的孩子也會是他的。
他現在心事重重,因為走的時候,他又偷偷去看了慧珺,發現她肚子又大了不少。
符望曾看過女子生產,那是他一輩子的心理陰影。
邊境有一戶農家,丈夫新喪,懷孕九個多月的妻子只能自己操持家務,承擔繁重的田間勞動。不料太過勞累,羊水破裂,竟然當場就要生。那時候的符望還跟狼群生活,因為是秋天,覓食不易,他只能離開狼群活動范圍去更遠的地方找尋獵物,正巧碰上那個婦人倒在田間,雙腿大開,一顆長著胎發的嬰兒腦袋從她生下慢慢娩出,將少年符望嚇得渾身冒汗。
驚嚇過度,符望才走錯了路,被人給捉走,成了死斗的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