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思和程遠,一個是軍師,一個是監軍,二者對秦恭既是輔佐也是監視。
秦恭深知這點,但這不妨礙他對姜芃姬的感激和好感。
一萬兵馬,還是糧草供應充沛的一萬精銳,一定能解救舊主之危!
秦恭初見楊思二人,互相道了姓名,彼此都有了初次印象。
“初具麒麟之形,這小子不賴——”
楊思出言試探秦恭,面上不動聲色,內心卻暗嘆許斐大方。
這般的好苗子竟也舍得?
秦恭尚且年幼,但在排兵布陣上有自己獨到的見解和風格,很多地方甚至讓楊思都覺得眼前一亮。楊思覺得自己看到的不是人,而是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讓人看了不禁手癢。
除此之外,秦恭還有一點十分可貴——
忠義。
一個有才又忠心耿耿的將領,哪個主公不喜歡?
不僅喜歡,他立功的機會也比常人多多了。
程遠感觸沒那么深,但也很肯定秦恭。
“的確是棵好苗子,難怪主公愿意予以信任。”
剛投奔的將領便敢調撥一萬兵馬和充足糧草,這不是喜歡和信任,那能是什么?
行軍數日,程遠更加喜歡秦恭了。他治軍嚴格卻不嚴苛,聽得進建議又不乏自己的主見,更加重要的是,秦恭既不自負也不自傲,更不會自作聰明,這樣的統帥哪個監軍不喜歡?
楊思這邊也十分省心。
他和典寅這耿直的愣子共事數年,耐心已經鍛煉出來了,早已今非昔比。
現在換成秦恭,再舒心不過。
秦恭給姜芃姬送行,一人上路,走偏僻小道能瞞過許裴斥候的視線,但姜芃姬讓他調兵一萬支援滬郡,這一萬大軍的行蹤卻極難遮掩。再者,自打姜芃姬結束滄州一役,許裴的神經就緊緊繃起。根據韓彧的分析,姜芃姬干掉滄州之后,下一個目標不是黃嵩就是他。
如今,黃嵩與姜芃姬“和平”解決了爭端,短時間內應該打不起來。
毋庸置疑,許裴極有可能成為她下一個對手。
許裴始終維持著高度戒備,姜芃姬這邊一點點兒調兵痕跡都能引起他的注意。
秦恭大軍出發數日之后,許裴這邊收到了八百里加急的密信。
“柳蘭亭真是——片刻都不肯消停!”
許裴口中低喃,聽他的口氣,不知是咬牙切齒還是長松一口氣。
大約是后者,畢竟長時間繃著神經,他也受不了。
如今塵埃落定,他反而松快了。
“主公,那柳羲可有什么動靜?”
聽到許裴的喃喃,坐在下首的程巡問了句。
許裴道,“據密信所言,柳羲派兵一萬南下,八成是沖著我來的。”
東慶南邊的小諸侯都被他和黃嵩瓜分得差不多了,如今只剩他和黃嵩。
不打黃嵩,那肯定是來打他的。
程巡又問,“何人統帥?”
許裴道,“斥候回稟,統帥是個十分年輕的小將。”
程巡皺眉,姜芃姬帳下將領基本已經公開了,年輕的小將貌似只有李赟吧?
“莫不是李赟?李漢美?”
許裴否認,“不是,帥旗上面寫著‘秦’字——你說,蘭亭帳下何時有了秦姓的小將?”
程巡道,“約莫是新招攬的,這柳羲敢讓默默無名的小將統領萬人當先鋒,想來不容小覷。”
基于對姜芃姬的信任,外界對秦恭的判定也高了不少。
“我想也是,蘭亭的目光還是能信的。”他想到自己的左膀右臂,“對了,文彬還未歸來么?”
他這些年越來越依仗韓彧,但因為自尊心作祟,他又不想將所有籌碼都壓在韓彧身上。
為了制衡,許裴還提拔了不少投奔而來的德高望重的清流名士。
若是衛慈來了,他便知道許裴這套班底頗為豪華,不過大多都是士族的擁躉者。
寒門庶族雖然不會被許裴歧視怠慢,但也不怎么得用,基本都坐冷板凳。
程巡道,“韓軍師還在處理浙郡事宜,估計還要半多月。”
許裴聽后皺眉。他太依賴韓彧了,不管碰見什么事情,只要經過韓彧縝密的分析,他便能清楚知道內在脈絡,安心得像是吃了顆定心丸。如今人不在身邊,他想要找人探討都困難。
所幸,這一萬人只是先頭部隊。
多半以試探為主,要打也是佯攻,許裴不擔心他們會蠢得用一萬人和自己硬懟。
許裴道,“既然如此,這事兒等文彬回來再談吧。”
說罷,許裴找了借口起身離開,程巡恭送。
等許裴沒了人影,程巡才離開議廳,看似平靜的表面,實則醞釀著洶涌的暗流。
“老爺,您今日怎么那么早就回來了?”
回到府邸,妻子帶著侍女迎上前,接過他脫下的衣氅,用軟糯溫和的聲音詢問他。
程巡道,“議廳無事便先回來了。”
妻子怔了一下。
她與程巡同床共枕近十年,完全練就了“看臉讀心”的本事。
別看程巡表面沒什么,內心定然憋著氣,莫非在議廳受了同僚的刁難?
“不用多想,為夫無事。”
程巡轉身去了書房,晚膳一筷子都沒動就退回來。
他當然有事!
許裴今日召見他又提及密信,分明要拿這件事情和他商談,結果卻臨時變卦。
主公的態度讓他如鯁在喉,作為臣子,他不可能去怨懟自己的主公,反倒覺得韓彧厭惡。
憋了一夜,他總算將這件事情忍了下去。
誰知第二日,許裴召見眾臣去議廳,原來他這里又收到一封密信。
今日的密信是斥候深入刺探后得到的消息,趕忙著又送來了。
程巡認真聽了半晌,第二封密信統共有三點重點。
第一,統帥姓秦名恭,年紀不大,估摸著還沒有加冠。
第二,此次軍師還是老熟人楊思,幾個月前一起把盞痛飲,這會兒要倒戈相對。
第三,這萬余大軍直奔滬郡而非浙郡。
第一第二還好理解,第三點卻作為重點,似乎有些名不副實。
若知道秦恭原先是許斐帳下大將之子,那就好理解了。
某個謀士道,“聽聞秦氏一脈忠烈不二,怎么在這個時候投奔二主?”
秦氏算是許氏的附庸,祖輩那會兒開始效忠許氏,三百余年不曾出現一例叛變。
許裴他爺爺偏心,許斐降生之后便讓秦氏對許斐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