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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山侄子,別的不說,你知道當年我們祖上過的有多富貴嗎?”堂爺爺看到了二人的臉色又說道。
杜老太爺看了一眼堂爺爺,看那三道抬頭紋也開始愈發的不順眼起來。
“當年連皇上都夸那珠子晶瑩剔透令人炫目,水晶下鑲嵌著金鯉魚,栩栩如生美輪美奐。皆當世瑰寶無與倫比,皇上還當即賞了爺爺的官,如果我父母還在,不早早拋下我,恐怕南山侄兒你這頂帽子現在不知在誰頭上呢。”
“……是……那可是曾爺爺用性命換來的寶物和前程。”杜老太爺又怒又尷尬,卻又無可辯駁。
“后來珠子卻不知去向了,為了讓海神息怒,就每年給海里送個堂爺爺兒的,這是祖上定下的規矩。”
堂爺爺一直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杜老太爺暗自咬了咬牙,就因為這么個荒誕不經的鬼話傳說,那墓就葬在了海邊,這下要毀了我杜家全家人性命。
“巨龍?這世上,青天白日的,哪來的海神和巨龍?呵呵,真當是老爺爺哄小孩兒呢?”杜承風轉到了廊下失笑,暗哼三聲“荒唐。”
這則傳說令人迷惑,杜承風根本不信。
“說不定真有,只是不稀得讓我們這些俗人知道罷了。”
杜承風一愣,回過頭看去,是那守墓的老仆,不知道從哪冒了出來。
木管家在樓府住了兩日了,卻是沒什么機會與樓家小姐說上話。
看著窗外,院中一棵手掐粗細的楓樹紅了葉子,落在水磨石磚上,淡黃一片。幾盆老根景也不再盈綠,秋天快來了,木管家皺眉。
“就快立秋了,還一無所獲,這樓家小姐到底是怎樣好的呢?”他嘀咕道。
“木管家,快去看看吧……”小廝跑了進來。
“怎么了?”木管家轉身問道。
“那位二夫人,就是那天被打那個,在林子里要找那小姐的麻煩。”小廝氣喘吁吁對木管家說。
“哦?”木管家抬起頭來,忍不住好奇,“我說這兩天樓府好似有什么事兒……”
雅趣林里,四周圍著小廝丫鬟,都定定的端著碗不說話。大家的表情都有些奇怪,不知道是開心呢還是緊張,又似乎都有。
中央地上還坐著一個人,那不就是二夫人嗎?坐在地上干嘛?
那樓家小姐人不知在哪。
看著那坐在帳幔后的小女子,二夫人哭著喊:
“太欺負人了,這是沒法活了……”二夫人爬起身上前,指著簾子向大夫人喊,“大哥,大嫂,你們也不管一管?”
看著二夫人這狼狽的的神情,大夫人便有幾分惶恐,妯娌之間,這二夫人也忒隨性了些。
“陽陽,可別再鬧了。”大夫人喚了一聲,看向竹屋帳幔后面。
幕帳后,有一個人影站了起來,木兮急忙伸手去掀起簾子。
“木管家,你看你看,出來了。”小廝急忙喚木管家。木管家跟著看過去。
云陽慢慢的走了出來站在臺階上,望著下方發鬢散亂的二夫人,她走下臺階來,在二夫人面前站定。
“為什么這么餓你,你自己心里沒點數嗎?”云陽看著她。
語調軟軟,卻如重錘一般捶在二夫人心上。
二夫人心口一悶,不由得退了一步,伸著的手指慢慢垂了下去。
因為望著眼前表情清冷的女子,二夫人心里竟生出一絲寒意來。
木管家突然間像是明白了什么,恍然頓了頓,“原來府里這兩天是在鬧這個……又是這樓家小姐。”木管家說著,隔著遠遠的帶著笑興致盎然的看。
“那小姐到底是會不會治病呢?”小廝抬頭看木管家,又問了這個問題。
木管家沉吟一刻,搖了搖頭,“聽說是不會治……不過聽人說是她主張把老夫人抬到林子里來的,這里面又有什么門道?要不我們暫且再住幾日,等等看?反正這府里倒挺熱鬧的。”他說道,又笑了笑。
三天馬上就快過去了,老太太依然還沒醒過來。
傍晚的時候,二夫人擺出幾分氣勢來到竹屋。見只有一個丫鬟守外面,正在門口坐著正在納鞋底。
“怎樣?老夫人如何了?”二夫人突然閃出來說道。
守門的丫鬟嚇了一跳,緊張的站起來,將鞋底和針線藏在背后搖搖頭。
“大夫人和云陽呢?”二夫人探頭往里望了望。
丫鬟神色微微有些猶疑,說,“陽陽小姐沒在。”
“不是說老太太今晚醒嗎?這太陽都快落山了,她躲哪去了?她倒是孝順的很。”二夫人聲音大了起來。
丫鬟看她一眼,“陽陽小姐好像在帳房里趕著帳,屋里大夫人在呢。”
“二老爺剛才也來了,也在里面。”
二夫人在外面抬頭去看天。
“快點落山吧……”二夫人在心里喊道,“落山了就能見個分曉。”
帳房內,木兮看云陽放下了墨筆,替她收起了賬本。
“小姐,老太太是晚上就會醒么?”
“對,今晚就能醒。”云陽說道,又想了想:“就是今晚。”
“等老太太醒來,知道這幾日的事又該樂了。”木兮忍不住笑了,又覺得不妥,忙收住了笑。
“你想笑就笑,在我面前,不必忌諱那么多,但是不能去別人面前說來笑,那樣我會難過。”云陽說道。
木兮看她一眼,“小姐放心,我這個笑,不是你說的那個笑。”她說道。
云陽也忍不住笑了“哪里學得這般說話?也會狡辯了。”
“我跟小姐學的。”木兮笑嘻嘻的答。
云陽看向木兮抿了抿嘴角說“真是學貧了,走吧,快去奶奶那邊,時辰差不多了。”
木兮吹熄了燭火,兩人向竹林走去。
“太陽落山了”二夫人回頭朝竹屋內喊了一聲。
二老爺哦了聲,從凳子上站了起來。
“朝霞三日雨,晚霞千里行,今兒有點霞光,好天氣,好兆頭哩,就是不知道人會不會醒。”二夫人進門沖著大夫人不咸不淡的說道。
幾人急忙都涌向老太太的臥榻,團團圍在床邊。
“快,快叫叫娘,她最疼你。”二夫人催促二老爺道。
“娘!娘,我是二中……”二老爺喊道。
大夫人也急切的看著老太太。
老太太依然緊閉雙眼,一點動靜也沒有。
“怎么回事呢……娘怎么不醒呢?”大夫人蹙起了眉。
“婆婆,婆婆你醒了么?你倒是醒醒啊”二夫人又叫了幾聲。
老太太依然如故。
“娘怎么不醒呢?不是說三天就醒的嗎?我還真信了她了,趕緊去請邢大夫。”二老爺壓了聲音吼。
大夫人心一下子就揪了起來。
不過一刻,邢大夫便提了藥箱匆匆趕了來。
“邢大夫來了。”一個小廝匆匆跑來說,眾人急忙都讓開道。
只見邢大夫疾步進來走到老太太的臥榻前,放下藥箱子,仔細地為老太太把了一回脈。
邢大夫卻皺起了眉頭。
“大夫,如何?可是要醒了?”大夫人上前迫不及待的問。
“唉……”邢大夫口中喃喃道,又搖搖頭,“耽誤了,已經耽誤了。”
大夫人看向邢大夫,“什么耽誤了?陽陽說三天就會醒來的啊。”
大夫默了一刻,再搖搖頭:“夫人請節哀,老太太脈象虛大無根,脈弱遲緩無力,只怕是……還是早些準備后事吧。”
這么嚴重?一旁的二老爺臉色一僵。
“哎喲娘……”屋內就傳出一聲嚎。
“老爺、老爺,婆婆死了,婆婆死了。”二夫人忍不住扭頭對大老爺激動的喊道。
“什么死了,你瞎嚷嚷什么呢?”二老爺一怒喝道:“很開心嗎?”
“我哪里開心了?這分明就是陽陽惹出來的禍事,”二夫人自覺失言,苦著臉道:“我難過還來不及呢。”
說完撲向臥榻就開哭:“婆婆,我們娘兒倆都好冤啊,婆婆,你還沒享福啊……”
二老爺見二夫人哭了,也“噗通”一聲跪下就開哭。
大夫人急的轉圈圈:“天,這可如何是好,快去衙門請大老爺回府……”
屋內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此起彼伏的呼嚎聲從屋內傳了出來,丫鬟小廝都候在外面。
正好云陽走了過來。
“怎么了?”木兮問那些小廝。
沒人敢答話。
云陽看他們一眼,掀起簾子走進去,“怎么了?奶奶沒醒嗎?”
“陽陽、陽陽……”大夫人一見云陽便發了急,“快來看看你奶奶,怎么醒不過來呢?”
“陽陽。”二夫人猛地一抬頭喝道:“當初是你要把老太太抬了來,我還叫一眾小廝幫著你蓋了這個房子,你亂倒騰了兩天,如今我婆婆出了事,算誰的?”
“最多還有兩天時日,還是盡早準備后事吧,”邢大夫也不怕家屬避諱,直言說道。
云陽看著邢大夫,“兩天?”不對,云陽微微搖搖頭,仔細回想著以前在別人家梁上看到的情景。
沒有循衣摸床、也沒有撮空理線,也沒有感受到死亡的陰寒,那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二老爺急急站起來問道。
一個頭暈眼花,二老爺踉蹌一下扶住了一旁的案幾,碰的瓶盞香爐咕嚕嚕滾落下來。
云陽看著地下的香灰停了下來。
她上前兩步彎腰用手捏了一搓香灰在手里,她的手慢慢的搓著,香灰很是細滑。
腦海里突然浮現出一些回憶,雖然支離破碎卻又那么清晰。
“娘,奶奶屋里這香是何時點上的?”云陽有些詫異的問大夫人。
“前個兒啊,你二嬸兒說這屋子里有味道了,點上香來熏一熏,怎么了?有哪里不妥么?”大夫人試著眼淚顫聲問道。
大家的目光都望著云陽。
云陽只是在思索,她想了一想,“兩天……”云陽又緩緩點了點頭。
“木兮,快把那香收了。”云陽吩咐木兮。
“屋里臭烘烘的,就任由這么臭下去么?是搬老太太治病還是受罪來了?”二夫人站的猛了點,云陽看她一眼。
“餓的滋味可好受?”云陽瞥她一眼,帶著木兮走了出去。
“天哪,瞧瞧她這會子還說風涼話,誒,你去哪?你這就回去了?你就把老太太這樣晾在林子里,自己卻跑回去睡了……”二夫人扶著門框跺腳。
二老爺手死死撐在椅子上,只覺得眼睛直冒星星,“夫人,快扶我回房,確實餓了許久了,我有點上頭。”
屋門被拉上,二夫人轉身看著二老爺。
“老爺,老爺這事兒可不能就這么算了,這次定不能輕饒了她。要如何處置她你可趕緊拿個法子,明日叫大哥開神堂來發落她。你看這幾天她是如何折騰咱們的。”
二夫人眼圈又開始紅紅的。
二老爺側過頭,從鼻子里悶悶的哼了一聲。
“誰說不是,原來是個指望不上的廢物,瞎求折騰,又是砍竹子又是蓋房子,把全府的人都拉了來陪著她唱戲,那天還嚷嚷著要打我,來打我啊!現在!我給她十個膽子!她現在怎么不跳了?要打我那一日不是還狂妄的很么?”
二老爺重重的坐下來。
“什么時候下葬呢?這五黃六月的可不能放久了,可要吩咐他們現在就去擬定報喪的名單?這可馬虎不得,幾位誥命那里是要送到的,她們出手也大方……”二夫人絮叨著。
二老爺忍不住看了她一眼。
一雙起了些細紋的杏眼含著愁怨,鼻梁也還挺拔,也算是風韻猶存的年紀,就是那薄薄的嘴唇顯得面相有些刻薄。
二老爺皺起了眉頭:“我娘還沒斷氣呢!明日大哥就回來做主了,早些睡吧。我想想看這附近還有哪個比較出名的大夫。”
二夫人大喜,連連點頭,“明日一定請大哥做主……”她流著眼淚說道。
木兮坐在云陽床榻下,有些擔心的看著小姐。
“小姐……”木兮把手放在了小姐的膝蓋上。
云陽“嗯”了一聲。
木兮卻又不說話了。
木兮很想安慰小姐,卻又不知道說什么好,只是掐弄著手指甲。
“小姐。”木兮又叫一聲。似乎只要小姐有聲回應她便會很安心。
云陽望著她一刻。
“木兮,”這次是云陽叫了一聲。
“小姐,我在。”木兮急忙抬起頭。
“你怕黑么?”云陽問道。”
“跟小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你都兩日沒休息了,現在都子時了,快歇息吧。”木兮一面說著,一面站起來過去攤開了錦緞被子。
云陽又想了一刻,卻站起身來披上斗篷。
“小姐,你這是要去哪?”木兮抬頭詫異的問。
“你帶我去。”云陽說道:“現在,得抓緊時間。”
“去哪?”
“北玉海,快去收拾一下,再去林子里跟我娘說一聲,我們這就走。”
木兮一愣,北玉海?可是那么遠的地方,再說,外面天是黑的,兩個女子行那么遠的路,這……
難怪剛才小姐問自己怕不怕黑。
“去北玉海?”木兮著了急,這小姐又要作甚?
“你不是想去看海嗎?”
“看海?小姐,這個時候了看什么海啊?”木兮著急的站了起來。
“因為,有味藥引子,只有那海里才有。”云陽望著木兮說道。文學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