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大人,要安歇嗎?”云箏的侍女在門口輕輕敲門問道。
云箏抬頭看向窗外,發現天已經全黑了。
她推開龜甲,起身走到窗邊,靠在窗欞上,眼望著藏藍色的夜空出神。
初夏的夜晚,夜空很是澄凈。
天邊一輪滿月遙遙升起,月輝明亮地刺眼,黯淡了月亮近旁的星星。
她身處云閣的次高層,只在最高層之下,遠離地面,夜空近在咫尺,手可撫月摘星,低頭看著窗下,還能看見云層繚繞。
能站在這里,看到這般美景,是多少人的夢寐以求?
云箏以前也是志得意滿的,可是今晚卻無端煩躁,心里很是憋屈。
她閉上眼睛,撫了撫胸口,給自己順氣,一邊琢磨著到底要如何做,才能幫到元應佳。
她告訴自己,她幫元應佳,就是幫自己,就能離自己的目標更近……
“給我準備一碗夜宵。”云箏一整天沒有吃飯,現在才覺得餓了,轉身離開窗子,去浴房洗漱。
她在云閣高層,浴房的水是由侍女每日背上來的。
雖然繁重,但是那些侍女們都以能侍奉圣女為榮。
而云箏也會不時給她們些好處,比如幫她們的家人治愈多年的痼疾,又或者讓她們的身體更強健,面容更美貌,這些事情,甚至比皇帝陛下賞賜前程金帛更讓這些女子動心。
她們的侍奉非常地虔誠。
不一會兒夜宵也送上來了,云箏吃了夜宵,又去凈牙,然后才去自己的臥房躺了一會兒。
似乎一閉上眼,馬上就天亮了。
睜眼看著窗外的天氣。發現那云層重重疊疊,擋住了一部分陽光。
云箏一怔,馬上起身,來到窗前細看。
那團濃云色澤灰暗,厚重浩大,看上去像一個個圓球一個套一個地懸在空中,云頂如同此起彼伏的蘑菇。將天幕分割成一塊一塊的區域。就如同中州大陸上的三國并立。
云箏瞇起眼睛,伸出左手,掐指算了算。
“……風逐水勢。水伴潮生,潮起潮落,花開無形……”云箏的手一頓,雙眸驟地明亮起來:“水!破解之法。原來是水!”
她看了看窗外天空上的云層,微微笑道:“積雨云。天助我也。”
“圣女起身了?”幾個侍女進來行禮,又背來熱水,端來飯食,備下早餐。
云箏吃完早飯。就對幾個侍女道:“我要歇著,沒事不要來打擾我。”
北齊京城上空出現這樣的積雨云,意味著北齊今年的水患會比較嚴重。有可能是百年一遇的大洪水……
這種天象,她看見了。北齊欽天監的那些人肯定看得更明白,她只要稍微推動一下就好了。
于是云箏一個人在房里催動蠱王,開壇做法,將天上的積雨云用幻象又增強了幾分。
這一下看起來,北齊的水患就不是百年一遇,而是五百年一遇了。
禍害的程度立刻從比較嚴重,上升到非常嚴重。
北齊欽天監內,幾位欽天監一直在觀測天上的云層。
這一天,他們眼看著那厚重的積雨云變得更加昏暗渾濁,而且云層的厚度和寬度不斷加厚,云層中心甚至能看見隱隱的暗金色雷層滾動,都嚇得魂不附體,屁滾尿流地沖到齊仁帝面前,對他緊張地道:“圣上,大事不好!”
“出了什么事?”齊仁帝心里砰砰直跳,面上卻只能保持冷靜,“慌慌張張成何體統?”
“圣上,臣等觀測到咱們北齊的積雨云突然增大,水患來勢洶洶,如果不采取措施,恐怕大半個北齊都會成澤國啊!”幾個欽天監的老頭子痛哭流涕,對北齊即將面臨的災禍恐慌不已。
天災一般會引起,更何況北齊近年來不斷,齊仁帝神色一緊,“你們看得可準?會不會看錯了?”
“臣等愿以人頭擔保!圣上,您快拿主意吧!”幾個欽天監異口同聲說道。
他們需要趕緊通知下去,加緊堤防,籌備糧食,轉移群眾,還要修固水壩,整治水利工程,一樁樁一件件,都是能救人命的大功德。
齊仁帝急得團團轉,他知道這些都需要做,可問題是時間太緊了,眼看那云層都要壓下來了,誰知道來不來得及?
正著急間,齊仁帝身邊的大太監輕聲提醒道:“圣上,咱們不是剛有了位圣女嗎?不如請她來試試看,能不能有什么辦法化解這一場水患?”
齊仁帝猛地抬頭,握拳砸在書案上,“正是!朕怎么就忘了圣女了!——傳旨!宣圣女覲見!”
圣旨很快傳到云箏所住的云閣。
她微微一笑,接過旨意,頷首道:“我正等著圣上這道旨意呢。”
那傳旨太監倒抽一口涼氣,“……圣女早知道了?!”
“我們圣女是什么人?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年。這區區小事,怎么能難得到我們圣女大人?!”云箏的侍女非常驕傲地說道,一邊將那傳旨太監領了出去。
云箏在后面揚聲道:“你回去對圣上說,就說我會設壇,為北齊國運第一次祈福。祈福事了,區區水患,何足掛齒?”
那傳旨太監高興地應了,回頭行了個禮,快速離去。
這邊云箏吩咐道:“我設壇的半個月內不能下云閣,也不能被外人打擾。你們幾個商議一下,這些天定時給我送水和飯食就行了,就放在門口,不要送進來。”
幾個侍女高興得連連躬身行禮:“遵命,圣女大人!”
云箏走到屏風后面穿戴自己的圣女服飾。
這一套圣女服飾是齊仁帝前些日子讓人給她送來的。
墨綠地暗金絲流云紋緙絲外袍,月白地軟綢中單,同色地束腿褲,千層底鹿皮中靴,掩藏在華麗的外袍下面。只露出鹿皮靴的靴腿,頭上戴著一頂碧璽琉璃蓮花冠,面紗從花冠上垂下來,遮住她的面容,身后披散著長長的秀發,走路的時候外袍腰帶上壓著的翡翠噤步絲毫不動,是最得體的大家閨秀才有的風度儀態。
北齊京城那些本來看不起她。以為她是從窮鄉僻壤來的世家貴女見了她這幅姿態。都要自慚形穢。
而云箏自己也知道,她的出身,只有謝東籬能跟她比肩。除此以外,天上地下,無人能及。
“圣女大人要下云閣嗎?”云箏身邊的大侍女忙過來扶著她的胳膊,引著她往外走。
云箏輕輕應了一聲。道:“為北齊國祈福,當然需要皇帝陛下的幫助。”
她要做的事情不小。需要齊仁帝借國璽給她一用。
“……你需要玉璽?”齊仁帝皺著眉頭十分不解地問道,“祈福要玉璽做什么?”又問她:“這水患的事,你有把握嗎?”
“圣上莫怪,我剛受封北齊圣女。正是運勢最旺的時候,因此我想趁此機會,先給北齊國運祈福。至于水患。只要祈福結束,水患自然迎刃而解。”云箏笑容滿面說道。她的目光在齊仁帝的御書房里飛快地溜了一圈,最后停在齊仁帝背后墻上的一幅畫上,頓了頓,她若無其事收回視線,笑看齊仁帝:“借玉璽只是借一下玉璽的氣勢,讓上天記住我祝禱的國運方向。”
齊仁帝明白過來,“那需要多長時間?”
云箏莞爾,“圣上不會以為我會將玉璽拿走不還吧?”
“呵呵,當然不是……”齊仁帝訕笑,“但是朕每天批閱奏折,必須要用璽才能生效。”
“我知道,所以我只是借來祝禱一番,只要一炷香的時間,就在您的御書房,您在旁邊看著更好,我就能借更多的福澤為北齊國國運祈福。”云箏收了笑容,十分嚴肅說道。
齊仁帝松了一口氣,臉上綻開一個大大的笑容。
原來就是借給她祝禱,還在自己眼皮底下。
齊仁帝馬上點頭:“行啊,什么時候?”
“撿日不如撞日,就現在吧。”云箏一撂衣袍,在齊仁帝的書案前坐了下來。
她感覺得到,北齊國的玉璽,就放在齊仁帝身后那幅畫蓋著的墻上。
齊仁帝點了點頭,回身從那幅畫底下拿出一個紅木匣子,捧著遞給云箏,“玉璽在這里。”
云箏一接過那玉璽,就感覺到那股極為熟悉的氣息,就連她身體里的蠱王都開始躁動不安。
這是他們的東西啊……
北齊國的玉璽,是從大周承繼下來的。
“怎么了?”齊仁帝看見云箏面色微變,心里一沉:“有什么不妥嗎?”
云箏忙笑著搖頭,“沒有,是我……太緊張了。北齊國運在手,大意不得,大意不得啊!”
齊仁帝微笑著靠在龍椅上,手指點了點桌子,“放在這里,朕看著你祝禱,也沾沾福氣。”
“圣上授命于天,洪福齊天,是我和北齊國沾圣上的福氣。”云箏恭維了齊仁帝一把,說著打開紅木匣子,將那玉色晶瑩,光華內斂的玉璽拿了出來。
這玉璽四四方方,上面雕著一條腳踏云層,口吐龍珠的墨龍,正是行云布雨的雨龍。
云箏心下暗喜,暗道真是天助我也,一邊將那玉璽握在手里,閉上眼睛。
御書房里龍涎香緩緩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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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沁人心脾的香味,往云箏身邊繞去。
齊仁帝也閉上眼睛,感受著這一刻的靜謐。
云箏身體里的蠱蟲從她雙掌中鉆了出來,融入到玉璽上方的墨龍里,在里面轉了一圈,然后又從云箏的掌心鉆了回來。
就這一鉆一轉之間,那墨龍的雨勢已經全部被帶走了。
如果謝東籬在這里,他就能看得出來,這玉璽的氣運已經消失了大半。
當然云箏也看得出來。
但是她知道如何彌補。
事實上北齊國有了她護持,那玉璽已經不重要了。
而她只是需要借用一下那玉璽的氣運,為她以后要做的事做好準備而已。
一炷香之后,云箏睜開眼,將那玉璽放回匣子里,對齊仁帝道:“圣上,原璧歸還。”
齊仁帝笑著借了過來,很是滿意地點點頭,“那就辛苦圣女了。”
“為了北齊國萬千子民,一點都不辛苦。”云箏起身,躬身告退。
從齊仁帝的御書房出來之后,云箏在宮門口又遇到了元應佳。
她撂開車簾看了看,道:“將東元國的皇太孫殿下請過來。”
云箏的侍女忙去將元應佳叫了過來。
元應佳看見云箏,大喜奔來,問道:“圣女大人,真是好巧!”
其實他在這里等了好幾天了,就是沒法進去找她。
云箏笑著點點頭,輕聲道:“你回去等消息吧。半月之后,水漫金山,白娘子自有天收。”說著,放下簾子,揚長而去。
元應佳一下子愣住了,他死死看著圣女乘坐的大車,那灼熱的目光似乎要將那大車看出個洞來。
水漫金山、白娘子,這是他雙胞胎妹妹元應藍活著的時候,最喜歡的一個故事!
是從大周朝的《想容文集》里面流傳下來的。
白娘子是妖,修成人身,和許仙相戀,但是被收妖的老和尚法海識破,將許仙擄走,威脅白娘子,白娘子水漫金山,結果造成人世浩劫,死傷無數,犯了天條,被壓雷峰塔下……
那圣女云箏突然對他說這句話,是什么意思?
元應佳知道肯定有深意,但是他一時半會想不過來,不過這圣女看上去對他沒有惡意,而且有心要幫他的樣子,元應佳雖然不是很喜歡這種摸不著頭腦的境地,但是他已經沒有別的法子了,只好死馬當做活馬醫,希望這個圣女能夠看在北齊份上,幫他一把。
畢竟以他的出身,幫他,就是幫北齊本身。
這樣一想,元應佳就釋然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先袖手旁觀吧。
再看一看日子,已經出來快一個月了,他確實要回去了,不能再繼續待在北齊京城了。
東元國那邊不知怎樣了。
元應佳回到禮賓館,就命人收拾行李,一邊向齊仁帝辭行,一邊催促自己的人趕快備車,急急忙忙往東元國趕。
元應佳走了,云箏一個人待在云閣的高層之上,設下法壇日夜祝禱,動用蠱王和玉璽之勢,施展大手段,偷天換日,終于在半個月內,將籠罩在北齊上空厚重的積雨云趕去了東元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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