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詠潔激動得快要站不住了,整個人顫抖起來。
盈袖再也忍不住,撲過去扶住她,關心地問道:“這位夫人,您怎么了?是生病了嗎?病好了嗎?”
其實看沈詠潔的樣子,雖然還有些憔悴,但是臉上的疹子一點都沒有了,就知道她的水痘應該已經好了,就是不知道她身后那個看起來憨厚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盈袖自己就是練家子,她能從那男人身上感受到那股同樣是練家子的氣勢,所以很是小心翼翼,一邊跟沈詠潔說話,一邊悄悄給沈詠潔把脈。
還好……
她松了一口氣,娘親的病總算是好了。
沈詠潔捏了捏她的手,道:“我沒事,就是有些累。這位姑娘,請問你是哪里人?怎么會被巫家人追到這里?”
盈袖見沈詠潔還有心情追問巫家的事,就知道她身旁那個憨厚的男人應該不是監視她的人,或者說,不是擄劫她的人吧?
不過盈袖還是不敢大意,更不敢把師父說了出來,只好抹了一把眼淚,哽咽著道:“不瞞夫人說,我孤身一人從東元國來南鄭國尋親,可是沒想到一到城門口,就被那巫家人刁難,還要把我抓到他們家去。您說我是不是跟這南鄭國八字不合,一來就惹到這里的地頭蛇了!”
沈詠潔心知肚明,這是有人跟南鄭國的人勾結了,要陷害他們一家人……
就是不知道除了巫家之外,還有沒有別的人。比如說,南鄭國的官府、皇室?
可惜他們的時間不多了,不能細細查訪。
“真是太可憐了。好在你遇到我。我定然是不會袖手旁觀的。”沈詠潔沒有見到盈袖也就算了,現在既然見到她,是斷然不會讓她離開她的視線的,“來,你親戚找到了嗎?”
盈袖搖搖頭,“不巧,他們已經搬走了。不在南鄭國了。”說著,她拉了沈詠潔的手,“這位夫人。我在南鄭國走投無路,又得罪了巫家,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平安離開這里……”
沈詠潔馬上道:“這樣吧,你跟我先回去。在我家住下。我們從長計議如何?”
盈袖欣喜地點頭,又看了看站在沈詠潔背后的劉雨棟,問道:“請問這位是……?”
沈詠潔含笑道:“這位是劉武師,他是個熱心人,千里迢迢護送我們娘兒倆從東元國來到南鄭國,很有本事呢。我們來到這里,都是靠了他……”
之前是被劉雨棟他們擄劫,后來被沈詠潔收服之后。這八個人就成了她和小磊的護衛了。
只是不能公開,沈詠潔他們一到南鄭國。就如泥牛入海,那邊的人也在找他們。
劉雨棟他們是死士,每一次出任務都抱著回不來的決心,因此他們失蹤,他們的主子倒沒有特別驚訝。
因為在盈袖給他們下毒的時候,他們知道已經是輸了,如今不過是拖延時間而已。
劉雨棟看了看盈袖,居然不由自主緊張起來。
那是一股多年習武帶來的敏銳直覺,很多次讓他躲過來自暗處的偷襲,逃得性命。
“夫人客氣了。小可也是走投無路,只能企求夫人收留了。”劉雨棟躬了躬身,對沈詠潔十分恭敬。
盈袖大奇。
聽沈詠潔的口氣,這人明明是當初擄劫娘和小磊的人,怎么就被娘給收服了呢?!
娘真是好本事!
沈詠潔回頭,瞇著眼睛看了盈袖一眼,心里有無數的疑團,這里卻不是說話的好地方,就對盈袖道:“你先跟我回我家,有話慢慢說。”
盈袖連連點頭,跟著沈詠潔上了她的車。
小磊也在車里。
乍一看見一個陌生的女子上了車,小磊的神情很是防備。
盈袖看著他笑了笑,柔聲道:“這是夫人的小公子嗎?”還對小磊眨了眨眼。
小磊眼前一亮,頓時明白過來。——果然是他姐姐!
姐姐居然來南鄭國了!
不用說,肯定是來找他和娘親的!
小磊心里歡喜得快要炸開了,但是看見劉雨棟在車前探頭探腦,小磊也就只對盈袖點了點頭,便將腦袋移向別處,只有唇角悄悄地翹了起來。
盈袖回頭,看了看遠處,見并沒有看見師父的身影,稍微放了心。
師父明明是跟在她后頭的,這會子看不見了,肯定是看見她娘親出現了,所以躲起來了。
師父的存在,是對任何人都不能說的秘密。
但是她就這樣跟娘親和小磊走了,師父怎么辦呢?
盈袖收回視線,但是心神不寧,眼角的余光不斷往外面瞥。
沈詠潔坐進車里,對劉雨棟道:“咱們回去吧。”
劉雨棟地點頭,揚鞭趕車就走。
盈袖好奇地問道:“這位夫人,請問你們住在哪里?為何又到這里來了?”
沈詠潔笑著道:“我們住在西二十街三十八號,四進小院,門口有一棵鳳凰木,地方很大,那里的景色也很美。”
車簾放下,劉雨棟在外面趕車,沈詠潔和盈袖、小磊三個人坐在車里,沒有人說話。
大車在大街上行了一會兒,拐了好幾個彎,終于到了沈詠潔他們的住處。
盈袖看著這里的房子,很是感慨。
這是他們司徒家的產業。
上一世的時候,她知道南鄭國有他們司徒家的房子,但那是為了生意,她從來沒有來過這里。
這一世,她本來打算來了南鄭國,也是要到這里瞧一瞧的。
不說別的,總能跟自家掌柜搭上話,弄點銀子花花是可以的。
沒想到沈詠潔也住這里。
沈詠潔沒有說話。帶著她進了內院的上房。
到了屋里,確認周圍沒有人了,沈詠潔才一把拉住盈袖的手。低聲斥問道:“怎么回事?你一個人來南鄭國的?沒有帶丫鬟婆子,還有隨從護衛?”
盈袖滿臉熱淚,抱著沈詠潔嗚嗚哭道:“娘……娘……我終于見到你……”
小磊也圍了過來,伸臂抱住娘和姐姐,一邊安慰她:“姐姐,莫哭,莫哭。小磊沒事。娘也沒事。”
沈詠潔也跟著安慰盈袖,“瞧你,都嫁人了。還這幅樣子,若是東籬知道了,你怎么辦呢?”
盈袖的哭聲一頓,然后以更大的聲音哭了起來。
沈詠潔的心都揪起來了。緊張地問道:“這是怎么了?難不成你的親事……你不會沒有成親吧?!”
盈袖忙搖頭:“不。不,我成親了的!”
“那你哭什么?”沈詠潔很是奇怪,想了想又覺得不對勁,“你成親了,怎么還一個人來南鄭國?謝東籬就肯放你一個人出來?!”
盈袖深深地垂下頭,用手捻著腰間的緞帶,慢慢跪了下來,低聲道:“他病了。去莊子上養病了,我是一個人偷跑出來的……”
“偷跑!”沈詠潔覺得自己的肺都要氣炸了。她用手指頭狠狠點了盈袖的額頭一下,“你這個不孝女!你要氣死娘是不是!”
“娘,您別罵姐姐!”小磊看見姐姐跪在娘親面前,忙搶上前護著盈袖,“姐姐肯定是著急了,所以才丟下姐夫來找我們!”
沈詠潔狠狠瞪了盈袖一眼,又問道:“那你是如何知道我們在南鄭國的?”
這個距離可不是一般的遠,她可不信盈袖是自己想到的。
盈袖思來想去,她不敢把師父的事說出來,就只有把別的情形都說出來了,不然娘親這一關真是難過。
“娘……”她伸手拉拉沈詠潔的手,“娘,您別生氣,您聽我說,是這樣的……”說著,她從發現沈詠潔失蹤那天說起,一直說到她終于得到幕后之人傳訊,讓她在跟謝東籬大婚的儀式上當眾悔婚,就告訴她沈詠潔和小磊的所在之處……
沈詠潔聽得捂住嘴,緊張地道:“天啊!你不會答應了吧!”
盈袖苦笑,道:“我差一點答應了……”
“為什么是差一點?”小磊好奇的問道,他甚至給盈袖沏了一杯茶,捧著給她送了過來。
盈袖笑著接了過來,“謝謝小磊。”又道:“因為后來大婚的時候,在拜堂之前,謝五爺突然吐血暈倒了,這個大婚沒有進行下去,我也沒法當眾悔婚。”
沈詠潔聽得皺起眉毛,道:“這可怎么辦?那你這算是成了親,還是沒有成親?”
盈袖一窒,想到自己其實已經失身了,再糾結這個大婚儀式真是有些本末倒置,所以她呵呵笑了笑,顧左右而言他,“娘,您和小磊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不給我送封信呢?我都要急死了。”
沈詠潔看了她一眼,把自己和小磊的情況也說了一遍,末了,道:“也就開始一天很受了點累,后來第二天我們就從地窖里被接出來了,想來是因為你找人給元應藍和元應佳下了毒的緣故。”說完她輕輕拍了拍盈袖的肩膀,夸她道:“做得好!當機立斷,確實是一著妙棋!”
現在想來還是有些后怕。
如果盈袖沒有反應迅速,馬上給對方手里最重要的兩顆棋子下了毒,她和小磊肯定難逃一死。
她死不足惜,可是讓兒子陪她一起死,她會死不瞑目!
盈袖本來還擔心沈詠潔會說她做得太狠毒,沒想到居然被夸獎了,心情頓時好了許多,笑嘻嘻地道:“娘,您不怪我就好。我其實也不是要他們的性命。總之,只要我們平安回到東元國,他們自然能活。如果我們回不去,那對不起了,要怪就怪他們自己。——他們不給我們活路的話,我們也不用給他們活路。”
沈詠潔欣喜地點點頭,“袖袖,你真的長大了。”
就算沒有娘在身邊,這個女兒也能獨當一面了。
三人正興致勃勃地說著別后之情。突然聽見一個女子在門外回道:“夫人,外面有東元國的質子元親王要見這里的主人,請問您讓他進來嗎?”
沈詠潔皺了皺眉頭。“他來做什么?”
盈袖也是心里一動,道:“娘,您和弟弟先躲起來,讓我出去會一會他。”
沈詠潔見盈袖戴的假面惟妙惟肖,完全看不出破綻,便點點頭,“去吧。小心點,記得你的聲音要改一下……”
盈袖俏皮地眨了眨眼,聲音陡然變得很是低沉。“娘,我其實可以用別的聲音說話的!”
今天她在城里跑的時候,其實是故意用自己真實的聲音叫喊的,她也是死馬當做活馬醫。在南鄭國京城里轉一圈。看看能不能碰到沈詠潔。如果不能碰到,那讓沈詠潔聽到她的聲音也是好的。
結果是天從人愿,不僅聽見了,還遇到了!
其實就算沒有在街上遇到,也會在這宅子里遇到,所以并不是真的是碰巧,只能說是偶然中的必然。
盈袖整了整衣衫,咳嗽一聲走了出去。道:“這位姐姐,您帶我去看看元親王。”
冬雨打量她一眼。轉身就走,帶著盈袖來到外院見客的地方。
元健仁心神不寧地背著手,在廳里走來走去。
從東元國傳來的消息,沈詠潔和小磊,還有盈袖,應該都來了南鄭國啊,怎么到現在都一點消息都沒有?
說好的送小磊來他的質子館呢?!
盈袖打量著元健仁,許久不見,這個爹倒是憔悴了許多,想來是水土不服吧。
盈袖一邊想,一邊福身行禮,低沉著嗓子道:“這位老爺,請問您找誰?”
元健仁回頭看見她,對她丑陋的樣子十分厭惡,皺著眉頭道:“你是誰?怎么在我家?”
盈袖只想翻白眼!
見過不要臉的,沒見過這樣不要臉的!
這里明明是她娘親的產業,合離的時候已經劃分到她娘名下,居然有臉說是他的!
盈袖不再客氣,木著臉,不卑不亢地道:“這位老爺,這是東元國忠貞國夫人的院子,我是這里管事的親戚,在這里給她看房子,您來有事嗎?”言下之意,這房子不是您的,就不要往您自個兒臉上貼金了。
這話跟打了元健仁一巴掌一樣。
元健仁冷笑一聲,不糾纏此事,看了四周一眼,道:“聽說東元國的忠貞國夫人和她的兒子來南鄭國,她女兒好像也來了,怎么不叫他們出來見我?”
元健仁在自己的質子館等了十幾天,都沒有等到那人許諾的人,實在等不及了,才自己出來尋找。
盈袖聽得柳眉倒豎,心里沉甸甸地:她爹遠在南鄭國,如何知道她娘、弟弟,還有自己會來南鄭國!
就連他們東元國的親戚朋友,絕大部分都不知道沈詠潔和小磊去哪里了。
而自己的去向,除了她和師父,還有那幕后之人,根本沒有旁人知道!
這樣一想,盈袖的眸子里簡直要噴出火來!
她是不是可以斷定,自己娘親和弟弟這一次劫難,其實跟她爹脫不了干系!
難怪那幕后之人能那么容易給他們家里人種蠱!
難怪她娘親和弟弟在重重守護之下還是失蹤了!
真是千防萬防,家賊難防!
果然是沒有家賊就引不來外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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