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令則不知道自己暈過去多長時間了,艱難醒來的第一時間,也顧不得神魂和筋脈不可忍的痛,先去檢查妹妹的神魂虛影。
只是里面的情況,讓她大為驚慮,盧悅的影子在虛和無之間,晃蕩不休,一閃一閃的,好像隨時可能消失一般。
這……
自己幫的還是太遲了嗎?
一定是的。
谷令則恨死自己了。
之前,她們明明有那么多機會,如果自己能早點想到那個方法,或許……
“你醒了?”
陪在這里的洛夕兒其實都不知道有多少隱憂,只是面對這樣的谷令則,沒辦法表露出來,“盧……盧悅那里,你別太擔心,三盞魂燈,還……還好好著呢。”
谷令則吐血受傷與木府的異狀幾乎是同一時間發生的,她哪里還用猜?
“你騙我!”
谷令則啞著嗓子,“夕兒,你老老實實跟我說,盧悅的魂火到底怎么樣了?”
洛夕兒:“……”
“魂火閃爍,似亮似滅。”畫扇一腳踏進來,“令則,你告訴我,之前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我……我也不知道。”谷令則痛悔異常,“我們一直沒辦法真正交流,所有一切,只能靠我猜。她在那里,突然動用靈力,一開始很少很少,然后猛然把所有靈力全都抽調了……”
她一點點地把昏迷前發生的事,告訴這位星君,“我也不知道,最后強踱過去的靈力,她有沒有用上。”
有沒有用上?
畫扇沉默在當場。
木府的情況,跟夫君之前描述的畫面,雖然離得遠,可是看著……很是相像,伊澤、盧悅他們,可能碰觸到那里的天道了。
可恨當年那人留下來的資料太少太少,而破規符,被一群人研究了那么久,卻還是沒研究出來,就算她和玄霜能丟下一切,沖進去,也不過是送死罷了。
“你……還能再聯系到盧悅嗎?”
洛夕兒驚訝抬頭。
谷令則用嬰火,強轉靈力,不僅傷了筋脈,神魂也傷了。
現在若是還來……
“前輩,就算聯系上又有什么用?”
她頂著化神星君壓迫過來的目光,擋在朋友面前,“遠水……永遠也解不了近火。”
畫扇死死盯著她。
這個跟盧悅關系也算莫逆的女孩兒,其實與谷令則的關系更好些吧?
“夕兒,別說了,我應該聯系她。”谷令則非常明白,這位星君對自己的好,一切都是看在妹妹面上。
現在妹妹出事,帶累她的孩兒和另一個徒弟,她沒馬上殺了她,已經是心胸寬大。
“你……”
洛夕兒從沒想到,谷令則有一天,會成為豬隊友。她頂著化神星君的壓力,為的是誰呀?
“木府……,哪怕只是猜測的情況,也比我們什么都不知道的好。”谷令則垂下眼瞼,“而且,我真的不能不管盧悅。”
就算傷了神魂,永不能進階,離死也還早。
可是妹妹那里……
“此為紫府丹。”畫扇留下一個丹瓶,“我一個時辰后,會再過來。”
房門在她抬腳踏出的時候,應聲而關。
洛夕兒要被谷令則氣瘋了,“你幫不到她的,這樣做,有意義嗎?”
一個朋友已經搭進去了,這一個,她真的不想再有閃失,“盧悅哪怕死,肯定也不想你因為她,而神魂……”
“不要再說了。”
谷令則紅著眼圈,情緒其實在崩潰的邊緣,“你不明白的,夕兒,你什么都不明白,是我欠了她,是我害了她。”
洛夕兒瞪眼,朋友的情緒不對,這里面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嗎?
她張了張口,到底沒有問出來。
“你們的事,我永遠都沒辦法搞明白。可是有一樣,我比你們兩個看得都清楚,你關心盧悅,可以不顧性命地助她,她……對你的心,其實也是一樣。”
洛夕兒在心里嘆口氣,“她更是個驕傲的人,如果知道,那位畫扇星君,在她性命可能不保的時候,這樣逼你,你知道……”
“你不明白!”谷令則強吸兩口氣,平靜情緒后,拔開丹瓶,倒出兩粒紫府丹按進嘴巴,“她出事,責任至少有一半在我。我……我娘……,在我們很小的時候,可能對她用了借運之術……”
洛夕兒呆滯!
她看著谷令則,簡直不敢相信。
可是如果不信……好像又不可能。
雙生之體的運道,應該差不多的,她們……
洛夕兒目光連閃幾次后,面上也呈一片死灰之色。
“你……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若不是她跟谷令則太熟,絕對絕對要懷疑她主動借了的盧悅運道。
“我……”
“等一下。”洛夕兒迅速在房間里打上無數個結界,“你現在說。”
“兩個多月前。”谷令則看她這樣做的時候,心下已經不知是何滋味了,“畫扇星君陪在這里,她覺得我的面相可能不對……”
原來,所有一切,都是猜的。
可是猜得何其準啊!
洛夕兒聽完后,忍不住閉了閉眼睛。
哪怕她只是個旁觀者,都為盧悅心痛的慌!
如果時間可以回流,她真想回去幫她好好問問,生為親生父母的谷正蕃和梅若嫻,為什么要那樣對待同是親生女兒的盧悅?
就因為她的不完美?就因為她的六指嗎?
“……那你去……找她吧!”
洛夕兒嘆息著坐到不遠處的蒲團,“不過,谷令則,有句話,我還是得提醒你,她那里已經是那樣了,你……不要再搭上自己。”
偏心的父母,真的以為,那樣做是幫谷令則嗎?
洛夕兒握著拳頭,都想回到過去,幫她們把那樣的父母,活活掐死。
他們……真不是幫谷令則。
分明是在害了盧悅之后,又害了他們最為疼愛的女兒。
盧悅死了,不管是不是差了那么點運道,身為姐姐的谷令則,不知道則罷,現在知道了,這輩子,只怕都不會原諒她自己。
異靈根好像一往無前,沒有瓶頸的進階,定然會成為過去式……
盧悅不知外面發生的事,此時,她已經被飛淵拉到伊澤和安巧兒一處了。
一盞又一盞的馬燈,讓伊澤看到希望喊出來,飛淵帶著她,廢了半天勁才把他們弄到一起。
只是,他們共同發現,兩百多人,只有他們四個,神智是清醒的,而除了飛淵,他們三人同樣動不了第四根手指。
其他……
連小狗師弟金旺財,都睡得一無所覺。
“……這可能跟我們的神魂強度有些關系。”安巧兒嘆息,“至于飛淵你為什么能動,也許是因為你為妖族。”
只可惜,好容易找到的兩張破規符。
他們三個不能動,萬一用了破規符后,還是不能動,就等于把最后的一點希望,也給扼殺了。
“阿淵,動手吧!”
盧悅知道,師弟這會的壓力比較大,“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們已經這樣了,就算回復了靈力,能動身體,也撕不了空間——出不去。”
這可真是大實話。
哪怕擔心飛淵再如之前一般,再浪費一張破規符,伊澤和安巧兒現在也確實沒其他辦法。
“……是不是因為我是妖族,只有試一試才能知道。”
二十息的時間,關系到大家的性命,飛淵不能不慎重,“阿悅,長壽也是妖獸,你……看能不能聯系到谷令則,哪怕只弄點神識,放出靈獸袋里的它呢。”
盧悅:“……”
試過了,這里的空間,她聯系不到她。
好在姐姐之前那般給力,把靈力全踱了過來。雖然跟大人拼命的時候,幾乎用盡了靈力,卻也只是幾乎,筋脈里的靈力,不可能全全壓盡,所以,神識離體一點點,她還是能做到的。
“靈獸袋拿過來。”
再不想長壽卷到這個恐怖的世界,也不可能了。
盧悅非常明白,她若死了,哪怕有靈獸袋保護,沒人投喂靈獸丹,長壽也是活活餓死的命。
而且,飛淵如果真能撕開這里,他一個人也沒本事,在撕空間的時候,把不能動的大家弄出去。
她在心里祈禱,長壽出來是能動的。
長壽被召喚出來,原本是高興的,可是這里是個什么情況?
它大大的萌眼,把這個黑暗的世界脧一圈后,忙往十來盞如豆一樣的馬燈前站站,
它的主人,上次把它弄在滿是巖漿的世界,現在又是這樣黑暗的地方,它……好像還是飄著走路,這可真是……
“長壽,對不起,嚇著你了。”
看到它能動,盧悅大松一口氣,在飛淵忙著把人集中的時候,安撫她家的小寶貝,“可是這次,我們真的是性命憂關,你……你要幫著把我們都帶出去。”
長壽把頭低到盧悅手上拱了拱,發現她沒如以前般,揉它腦袋的時候,再看看飛淵搬運過來的人,都是一幅僵著身體的樣子,一下子全明白了,“呦呦……”
“好長壽,我就知道你聽懂了。”
盧悅有些小激動,“你聽著,這里不是善地,我們要逃出去。可是我們都不能動,所以……所以你要用盡力氣,盡可能地把我們全都拖出去。”
飛淵把所有人都集中到兩個大雪撬上,碼在一起,朝長壽示意了繩子。
長壽齜齜它的大板牙,一口咬住,悶聲叫:
“對!好長壽,就是這樣。”
飛淵代盧悅揉了揉它的腦袋,“不過,哪怕這兩個雪撬都是浮著的,你也不可能一下子拉動,我們……得一個一個來。”
他先把伊澤和安巧兒挪到它的駝峰上,再把捆著盧悅的長綾,交給它咬著。
“你記住,哪怕別的人都幫不了,他們三個,你也一定要帶出去。”
長壽聽懂了,這三個人里,有它的主人呢。
“呦呦……”
拉長音調的時候,它鄭重點了頭。
“再把……再把阿金也給它馱上。”盧悅雖然不知道師弟到底能不能撕開空間,可是此時,在這最壞的情況下,總要做最好的打算,雖然這份打算,也有她的一份私心,“阿金有力氣,如果我們能逃出去,他可以幫忙拖的。”
馱不住,不過捆著金旺財的布條,拴在了伊澤身上。
拼盡全力,如風一般趕來的干魔,死死盯越升越高的黑色地帶,恨得咬牙切齒。這里還有劍氣斬過的痕跡,可是一個人都沒有了。
他的女兒,他那么聰明的女兒,碰到的到底是個什么鬼東西?
一米、兩米、三米……
媽的,整整離地六七米了,而且他滑來的時候,那黑氣的上方已經呈尖頭狀了,也許……也許下一刻,它就要隱于這個世界。
這可怎么辦?
他在下面,一邊急得團團轉,一邊努力敲冰成箭,一個又一個地用力射上去。
正在此時,他突然發現右前河岸處,如墨的黑氣,翻涌著好像要被什么東西撕開了一般,忙不顧一切地沖過去。
在嗓子里叫的長壽不傻,只一眼間,就步止在黑氣的縫隙里面,看到急切著狂奔而來的干魔,下意識地就認為,人家是為了救人而來,身體一側,先甩背上的人。
“盧悅!把盧悅給我。”
干魔一個縱跳,在伊澤他們要砸下來的時候,給了個緩沖,稍稍接了一下,“快把盧悅給我。”
人家喊得是主人名字,長壽更放心了,一甩腦袋,再用蹄子輕輕一推,扔下盧悅后,顧不得再看,又重新進到里面。
“快點!”飛淵大叫。
雪撬太重,越往外面推,長壽越是吃力。
可是這么多人,它又不能扔下不管。
“嘩啦!”
吃奶的力氣下,脖子上的長筋高高暴起,它終于又在四五息的時間內,推出了一個。
接住盧悅的干魔,看著好像下餃子一下落下的人,忙為盧悅幾個護住一片空間,凡是落到他們頭頂的,他都幫著緩緩力道,至于落到旁邊的,他也沒辦法,只能由著摔了。
好在這里積雪還有些深,只要不是太倒霉折了脖子,正常不會死。
盧悅也顧不得救她的人是誰,身體還不能動,只能在心里數著二十息時間。
一息又一息,她從來不知道,時間可以過得這樣快。
她的心臟‘咚咚咚……’,跳得自己都能聽到聲音。
又有半個雪撬露出來,盧悅總算松了一口氣,飛淵撕空間的時候,他們全都挨在一起,長壽的動作又快,現在還剩五息時間。
一定……可以……
長壽露了半顆頭,盧悅相信,飛淵幫著再踢一腳,大家就可以全逃出來了。
迷迷糊糊醒來的金旺財一下子睜大了眼睛,上空濃墨一樣的世界,幾乎在一息之間,好像被什么東西吸走了。
露出來的雪撬和那什么妖獸頭,幾乎被整齊斬斷,空中撒下一片血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