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近百年無人居住的谷家老宅,推開門時,只能看到一片蕭索!
盧悅站在門前,半晌無法動!
愛與恨,恩與怨,當它們各分一半時,根本無法言說……
曾經以為,如果哪天她真的站到了這里,一定是她與谷家不死不休的時候。可是,在靈墟坊市見到將要被滅門的谷氏,見到自投死路的谷令釗,她卻無法忍心。
因為那份不忍,她親自把谷天樂送進靈墟宗,因為那份不忍,她為這個從來不曾留念的家族,留下一堆丹藥。
可結果……
盧悅輕輕嘆了一口氣!
“你果然來了。”
身后傳來谷令則的聲音,“進去吧!……令釗一直希望,我們能一起回來。”
“……我在等你呢。”
雖然她們一起回來得遲了,可既然她們回來了,谷令釗一定是高興的。
盧悅強自按下心里的難受,回頭看向她,“我帶了香燭,我們一起……給令釗上柱香!”
谷令則走向曾經在她看來,異常高大的門樓,一步又一步異常用心,每一步踏出時,都以元嬰法力,強行改變蕭索一片的的谷家大宅。
落葉在滾滾間湮滅,好多年不動的法陣,瞬息被她注滿靈力,自行運轉起來……
腐敗的味道,轉瞬被清新所替,盧悅心下微動,轉過臉,看向滿目剛毅的谷令則。
“谷家還有人,總有一天,這里……會如鳳凰涅槃般,煥出新生!”
盧悅默默跟上她的腳步,心里非常明白,大人一天未除,谷家再復的希望,就等于零。
“我已經聽說木府的事了。”谷令則腳步沒有一絲遲疑,帶著妹妹往祖堂去,“這一次,我欠夏瑜一個人情。”
盧悅嘴角抽了一下。
蠢師姐大概從來不蠢,因為那一針,申生師伯,給了她整整三十萬的宗門功德值,還了欠債不說,還多余了幾萬在手。
現在,姐姐又說,欠她一個人情?
“就算她不朝我扎針,我也不會只因為大人的幾句話,就沖進木府的。”
進木府的代價太大,她已經沒了飛淵,沒了長壽……
大人一幅勝券在握的樣子,她再傻,也不會進去。
“盧悅……,你終于長大了。”
谷令則語氣有些發硬,“跟我一起,祭拜一下谷家的先祖吧!”
所有的錯……,與谷氏先祖都沒關系。
“……好!”
推開祖堂的八扇大門,入眼的是一個又一個靈牌,幾乎把若大的祖堂占得滿滿的,盧悅心中不知為何,泛出一種異樣的痛。
“老祖在上,令則……,帶盧悅回來了。”
盧悅將常駐靈墟宗的消息,幾乎在轉瞬間,就被有心人,散布了出去。
靈墟宗沒有化神修士,這些年,若有若無的阻力越來越大,現在最有潛力進階化神的谷令則,不僅自己回來了,還帶回了魔星盧悅。帶回了她,就代表了逍遙門對靈墟宗的某些肯定,這份肯定,對現在的靈墟宗來說,是異常珍貴的。
坊市是傳遞消息最快的地方,盧悅與谷令則一起,在谷氏大宅祭拜的事,也被人傳得活靈活現。
葉晨陽知道的第一時間,直接沖進了百花殿。
“盧悅!到靈墟宗來,怎么也不通知一聲?”
這人冷著臉的樣子,很能嚇唬一些人,兩旁的執事弟子,個個低頭。
“我又不是來看你的。”
盧悅扔出一個蒲團,朝兩邊的人擺擺手,示意他們下去,“坐,外面沒傳我的消息嗎?”
池溧陽那么善于利用機會的人,如果不傳消息,還真奇了怪了。
“知道你還來?”
葉晨陽豎眉,“別是給谷令則的六十年,弄得心軟了吧?”
盧悅白他一眼,“你是不是想打架呀?谷令則是誰?那是我姐。”
“你果然……”
葉晨陽被她氣得肝疼,“現在你跟著她去祭拜谷家,那你把曾經的你,置于何地?剔骨還血,就是玩嗎?”
自然不是玩。
盧悅抿抿唇,“那時的谷家和現在的谷家是一樣嗎?行了,我知道你想說什么。”擺斷他想插進來的話,她接著道:“葉師兄,曾經你的兄弟們,也想把你殺了,你為何還想給他們報仇?
而且……,我恨的谷家,早在谷正蕃、谷春風和谷春江死的時候,就不在了。后來的谷令釗何辜?
他喊我姐,他只想家族傳承,更何況,歸藏界需要穩定,靈墟宗……不能亂!”
不要說,谷令則是靈墟宗人,這人也是靈墟宗人呢。
“靈墟宗再弱下去,對你也有影響吧?”
盧悅給他倒上一杯花茶,“你對令師對宗門的不滿,其實……要我說,現在已經可以正大光明地說出來了。”
以前的他是小筑基,小結丹,不敢說是因為怕被抹殺,可是現在的他,是元嬰中期的劍修,早就超越了曾經的松風真人,怎么還是不敢說?
反而到她這里,來指責她?
“如果……你還是恨松風真人,為何不光明正大地一戰?”
盧悅直視他的眼睛,“葉師兄,你不覺得,此時你到這里來指責我,很沒道理嗎?劍是直的,不是彎的。”
葉晨陽心中一震!
“寧在直中取,不在曲中求。”
盧悅微嘆口氣,“雖然到靈墟的時間不長,可我發現,你們……,似乎都喜歡在曲中求,放棄最方便,最直接的‘直’!”
“說的好!”
司空仲平從殿外大步進來,“這一點,你很像你師父須磨。”
“盧悅見過司化師伯。”
拜見的時候,盧悅朝走在后面的谷令則,露了個牙疼的表情。
“坐!我們就不用來這些虛禮了。”
司空仲平大手一揮,反客為主,“盧悅,你是怎么發現,我宗眾人,做事喜歡在曲中求,而不是直中取的?”
“咳!”
這叫她怎么說?
盧悅很有些尷尬。
“無事,看在我和你師父的面上,直說直說遍是。”
司空仲平其實很急,他進階元中的時候,須磨還在元初上磋磨,以為老友要毀了的時候,他卻一日千里,早跑到前頭去了。
他的壽元現在也沒剩多少了,在元后上一呆多年,再不進階,就要塵歸塵,土歸土,于他于宗門,都將是黃粱一夢。
因為此,在盧悅才進宗門的第二天,他就透過谷令則,想要見她。
畢竟,她在靈界一呆多年,天地門化神星君眾多,畫扇對她無私,也許那位前輩的一句話,兩句話,就可幫他解開某些一直破不了的屏障呢?
“我也很奇怪。”谷令則幫著說話,“盧悅你才來靈墟宗兩天,怎么就認為,我們……我們都喜歡曲中求,不是直中取?”
“……司空師伯,我說了,你可不能打我。”
“哈哈哈!放心,我就是想打,也打不過你。”
司空仲平發現這丫頭跟須磨一般,喜歡直的時候,就以最直接的說話方式,來迎合她,可這直話直說的時候,他其實心中很有些酸。
曾經的仰望他的小丫頭,現在早就名動天下,他還算個屁。
“……就好像……,”盧悅組強措詞,“我是我師父的徒弟,憑師父須磨與您老人家的關系,您一個傳音符,我一定乖乖去拜見,可您……”
“咳咳!”
谷令則忙咳了兩下。
妹妹這話說得也太直了些。
“不!不必阻。”
司空仲若有所思間,平打斷谷令則的再次示意,“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他果然也入了俗套。
從什么時候開始,他沒再直來直往,患得患失了呢?
司空仲平朝他們擺手,“令則,借你大殿一用,我要……要好好反省一番。”
“是!師伯您用。”
谷令則忙拉著妹妹和葉晨陽離開。
“等一下,晨陽留下,你與我犯了同樣的問題,與我……一起反省吧!”
葉晨陽在大殿前止住腳步,“是!”
他目光復雜地看了盧悅一眼,關閉大殿的門。
這……
盧悅站在門外,看向谷令則,“我沒給你惹麻煩吧?”
“你覺得呢?”
谷令則微笑,“盧悅,可能……我宗門的諸位師長,都有這個問題,所以大家在進階化神的路上,就比他人,多走了彎路。
說起來,我應該謝謝你,你的某些方向,一直在影響我,以至于我……雖然大部分時候,想要做到某一事時,也用迂回之法,可很多時候,當迂回不管用了,我一樣喜歡用簡單粗暴的方法解決。”
尤其是妹妹在聯盟坊市出事后,她對世人少了那份耐心,反而修成了九幽冥眼。
“別!別給我戴高帽子。”
盧悅可受不了她的吹捧,“我就是被你之前的粘粘糊糊給弄煩了。”
“呵呵!”
谷令則苦笑,“有時候……環境很重要。”
靈墟宗諸位師長,一直希望做任何事,都利益最大化,以至于忘了,他們是人,是人就會有情感……
葉晨陽怨恨宗門,怨恨他的師尊。
她呢?
若是盧悅不能從墮魔海出來,這世上,她就再也沒一個親人了。
也許也會如葉晨陽一般,恨花散師尊,恨宗家,甚至恨上宗門。
“腦子單一,或者說,大智而若愚的人,在修行路上,其實比……比心計多的人,要走得順些。”
盧悅微微點頭,“逍遙門三位化神,棄疾師伯當初,完全是舍不得光核,死中求生。我師父……,有了師娘,萬事大吉,他天天想的……應該是如何能陪師娘到地老天荒。時雨師叔為人,就更不用我說了。”
“所謂大道而至簡,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姐妹二人相視一眼,一齊若有所悟!
“我們該修煉了。”
“我們該修煉了。”
二人幾乎同聲,谷令則微笑,“那就跟我來吧!”
朝守殿弟子吩咐幾聲,她們一起進修煉室。
石門一關,外面的一切,俱與她們無關。
葉晨陽挑戰親師松風真人,不僅在靈墟宗掀起軒然大波,在修仙界亦同樣鬧得沸沸揚揚。
唐清進階元嬰,松風明明知道灑水國是葉家所掌,卻未給徒弟說一句話,反而與唐清達成協議,以至于明面上的葉家人,無一得活。
葉晨陽幾番相求,反而被沒收儲物用具,關了三年。
得到兩顆壽元果,松風另換嘴臉,以師尊身份得了好處,卻從未在修行上,教導一丁半點,反而是偶爾到靈墟來玩的盧悅,發現他的劍式問題……
聽他一樁樁,一件件歷數松風做人師尊的無恥,靈墟宗一干大佬,臉都黑得能滴下墨來。
只是,如今的葉晨陽,今非昨比,松風還在元初上晃,他卻早已是元中,甚至還是歸藏界有名的劍道大師。
靈墟西澤掌門心中難受,他家的劍道天才,似乎真與他家無關呢。
最開始劍道小成,得惠盧悅,后來劍道大成,又得惠于他能厚著臉皮,天天跟楚家奇后面混……
“我們……是入了魔障了。”
司空仲平環視一干師兄弟,長嘆一口氣,“孩兒們是人,他們被利益犧牲的時候,對宗門有恨時,我們……我們也是人,難道就沒有一絲愧疚?沒有害怕當事輪到我們自己時,也被犧牲掉的恐懼嗎?
降魔者,先降自心,心伏,則群魔退聽!”
他站起身來,“我們失了修者之心,修士修仙,所謂何來?”司空仲平的聲音,突然加大,“修仙從來都是逆天而行,何為‘逆’?是看穿規律,又違反規律,尋求苛刻天道下的自我主宰。
可我們……我們在干什么?
我們在汲汲營營,追名逐利……,只在曲中求!”
谷令則對妹妹睡覺修煉的本事,也不知是佩服好,還是羨慕好,或許兩者兼而有之。
她的手搭在她的手上,三個丹田,循環不息!
極品聚靈陣上,一顆又一顆的上品靈石,變成廢石,被谷令則以靈力吸著換下來。
“靈墟宗……有人要進階了。”
盧悅的神魂,從窗外的花樹退回,睜開眼道:“恭喜你,可以少些壓力了。”
真的嗎?
谷令則可沒感覺天地靈氣有什么變化,也沒感覺到任何雷劫來時的天道威壓。
盧悅緩緩收功,“我還能騙你嗎?”
就在此時,萬里無云的靈墟宗上空,突然風云匯聚,天道威壓,點點而下。
谷令則急撲出去。
“咔咔咔!”
盧悅異常輕松地伸了個懶腰,靈墟有人進階化神,那她在這里的事,也可以告一個段落,若是外面,沒什么大消息的話,或者可以去就近的火山,把泡泡接上,一起回天子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