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擂臺戰,不論是臺上的藍靈、獨吉,還是臺下觀擂的諸人,大家其實都有些心思不屬。
當年慈航齋實力不濟,再加上佛、妖兩家有意息事寧人,以至拂霞被五虎山的人一路追殺,沒有翻起大的波瀾。
可是今天……
半隱山門長達萬年之久的慈航齋不出世則已,一出世就是六位金仙大能。再加三千城流煙、青陽宗林安、星宿海南斗等,這些與拂霞曾有過命交情的人出現在天裕關,誰都知道,大事要來了,一個不好,不要說人妖兩族合作了,不打大出手,大家就要謝天謝地。
因此,藍靈和獨吉二人在擂臺上,打得都非常克制,盡量不傷對方,半天之后,人妖兩族的裁判也沒了耐心,居然宣布了一個幾乎從來都沒有的‘和’擂。
盧悅在下面朝藍靈遙遙拱手的時候,笑不可抑。
雷霆四人中,這丫頭行事最為小心,否則換唐舒他們任何一個,今天至少也要見點血。
藍靈才不管臺下某些起哄人的噓聲,高高興興地跳下擂臺。
天蝠隱在暗處虎視眈眈,雖然她不怕妖族的人,可值此敏感時刻,才不要天蝠在最后受益呢。
“真有你的。”
匆匆趕來,準備給她加把油的申屠欣,沒想到她居然來遲了一步,這丫頭把架打成了這樣一個結局。
“早知道,你要打這么不溫不火的擂,我才不來呢。”
回去聽秘密,聽情史,看那些一直仰望,卻一直不得見的前輩,一起懟人渣,申屠欣覺得還是挺有意思的。
“哎哎哎,別走啊!”
好容易堵到知道第一手資料的人,不要說唐舒等人了,就是妖族的橫唐等也圍了過來,一齊把她堵在最中間。
“說得怎么樣了?”
“會不會打起來?”
“猙王破岳還會加進人妖兩族的談判桌嗎?”
“慈航齋的人有沒有當場打人?”
眾人七嘴八蛇的話,讓申屠欣頭大,“行了行了,大家聽我說。”
她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出來了,“猙王破岳說,他從來沒有殺妻滅子過,當年之所以動手,是因為拂霞前輩是佛門中人,動了紅塵心念后,第二衰劫提前一步到來的跡象。
他為了保妻保子,不得已,才在拂霞前輩身上種下惡因,讓她堅定心念,激發潛力,所謂為母則強,否則……,母子二人會一齊衰弱而隕。”
長街上,大家都是一幅呆滯狀。
佛門身在紅塵外,心在紅塵外,他們歷三衰劫的時候,確實要比道門的難,可……可這也不能成為他殺妻滅子的理由吧?
堅定心念有很多方法,至于要用那么慘烈的嗎?
一個不好,拂霞就真要帶著她肚子里的那個孩子一塊死的。
“……慈航齋的前輩,認同他的說法嗎?”
人群中,不知何人問了一句。
大家忙一齊看向申屠欣。
“他們吵得挺厲害的,不過……”
申屠欣一幅郁悶樣,“猙王破岳說,拂霞前輩的兩次衰劫相距的時間太近,再加上懷了九命,她的生機,破損得厲害,為了防她在有了依靠之后,泄下那口氣,他一直沒敢告訴她真相,只派遣了五虎山的幾個手下,暗中保護母子二人。”
保護嗎?
三門灘認識那只小貓的,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齊抿嘴。
申屠欣自然掃到他們的臉色,接著道:“猙王還說,五虎山內務繁亂,他又常年閉關,此次出關才知道,原來,那幾個手下,被別人收買,幾次為難她們,好在那些人心有顧忌并未下死手。
他說……,只要能找到她們,就可以用九命的一滴精血,點開當年,他下在她身上的回春草藥力,反助拂霞前輩渡過二衰劫。”
仙人的三衰劫,還可以這樣過嗎?
看到大家一齊若有所思的樣子,盧悅心中一嘆!
好一個猙王破岳,不管他說的真不真,至少給急過仙人三衰劫的人,另辟了一絲蹊進,這一點對更難過衰劫的佛門諸修來,可能更為重要。
黑與白……幾乎被他隨手翻轉。
韻姨所受的萬年之苦,無數次差點身隕的劫難,居然被他短短的幾句話,給弄成了……
現在盧悅相信,當年的西門韻,不是完全眼瞎,而是某人段數太高。
“……真不真啊?”
人群中,終于有人提出了質疑。
“現在諸位前輩們,就在圍著這一點,相互討論。”申屠欣扯了扯嘴角,“好了,我知道,都說出來了,現在可以放我走了吧?”
她想知道,他們吵出結果沒。
“等一下,等一下。”唐舒擋在前面,“照申屠師姐這樣說,現在最主要的,是不是要找到拂霞前輩母子?”
“是!”
申屠欣點頭,“我爹他們已經用天音囑發了公告,只要拂霞前輩看到,她……應該會來天裕關。”
就怕再也來不了。
天蝠在三門灘大開殺戒,修為一落再落的拂霞和沒什么實力的九命,情況實在堪憂。
“你再等一下。”唐舒擰著眉頭,還堵在前面,“猙王破岳有說,他怎么找九命?什么時候找?用什么方法?”
拂霞那里,肯定是沒辦法找了,據說當初她離開佛門的時候,身無長物,連傳送陣的錢,都是別人借的。
從五虎山逃出,被韓前輩等救下時,聽說更可憐了,唯一穿在身上的法衣,也破爛得不成樣子。
所以,想找人,只能通過九命找。
“應該是用妖族常用的血脈追溯,只是……”申屠欣嘆口氣,“慈航齋的人還在猶豫。”
猶豫?
有心人的目光,全閃了閃。
嘴巴上下兩張皮,誰知道拂霞的身體衰落到什么程度?三門灘血案時,就算九命逃出,她……也定然是殿后的一個。
連妖族的橫唐等人,在互看一眼后,都緊抿了嘴巴。
猙王破岳搶起地盤來,手黑心黑,絕對的一代梟雄,在事情未真正大白的時候,他們可不能亂說話。
“我的話問完了,你走吧!”
唐舒嘆口氣,退開一步的時候,人群也忙給她散開一條路。
高層的決斷,他們還指望申屠欣能近水樓臺幫忙傳出呢。
“告辭!”
申屠欣來得快,去得也快,徒留下,心思各異的眾人。
現在大家可不會再噓藍靈與獨吉打和的擂戰了,三五成群,就著這個八卦,各說各的。
“走吧!”唐舒拉住想找某人的藍靈,“今天你算是逃過一劫了。”
若獨吉沒有和戰的心思,憑他的窮奇血脈,想要拿下不出全力的她,應該不會太難。
“呵呵,我的那么傻嗎?”
藍靈也是試了數十招以后,才發現,那家伙跟她一樣,不想人妖兩族再行開戰,“天蝠虎視眈眈,我們現在最主要的目的,應該是迅速聯合起來,共同打擊他們。”
說到這里時,她的眉頭蹙了蹙,“其實若不是猙王破岳跳出來,兩家應該已經合作了。”
什么?
唐舒若有所思的時候,豎著耳朵聽各方八卦的盧悅,自然也聽到了。
她眨了眨眼,雖然不覺得破岳能跟天蝠合作,可難保他沒其他的小九九,把眼睛從走在最前面的師兄師姐身上,晃回到她們那里,“藍靈,”盧悅迅速傳音,“幫個忙,把我以你朋友的身份,介紹給流煙仙子。”
藍靈瞬間苦臉。
吵了半天,沒吵出什么名堂的流煙等人,終于中場休息。
聽到藍靈和獨吉居然打出了難得的和擂時,各人都忍不住心頭一嘆。
連小輩都知道,仙界已經是多事之秋,經不起大家鬧,可他們又在干什么?
“……現在關鍵是找到拂霞。”
星宿海南斗撫著三縷長須,眉頭打成了一個結,“申屠尉,你說,天裕關離三門灘那般近,你怎么就不能讓下面的人,稍為注意點?”
這能怪他嗎?
申屠尉大口灌茶。
“不是申屠關主的錯,是我們……”
慈航齋齋主拂嘆口氣,“是我們太端著架子,才讓破岳有機可乘。”
申屠尉早就支會慈航齋,說師姐在這邊受苦,可恨她們卻因為佛門戒律,因為實力未達,因為還有遷怒,因為是師姐……自己選擇的那條路,以為不干涉,就是是好的,才最終什么都沒做……
“現在不是說這些的時候,”流煙仙子轉著手中玉簡,“申屠道友,那些見過拂霞的三門灘修士現在在哪?如果真像他們說這樣……”她很不喜歡手上的玉簡,“拂霞現在應該早是廢人,九命還小,她們母子,近兩百年,又是如何活下來的?”
三門灘可不像其他地方,那里的叢林法則,遠甚其他。
手無縛雞之力的兩個人,能怎么活?
“……”申屠尉嘆口氣,又摸出了一枚玉簡,“我手上還有一些,你們看看吧!”
不是他不想拿出來,而是破岳那個混蛋來得太快。
拂霞是人族金仙大能修士,可最后她和九命連飯都吃不飽,實在是……
不僅怕丟人族面子,他其實也有些自責。
近在咫尺,若是當初他多關注一二,無論如何,讓她們母子衣食無憂還是能做到的。
哪想到,拂霞在最后的一百多年間,居然連靈力都沒了?
流煙仙子看完玉簡,默默把它遞給下一個,半晌后,大家的面色,都極其難看。
那個傻子,把就要跨進大羅仙位的修為,用在了抵抗催心掌上,用在供養肚子里的孩兒上,拖著病體,一忍數千年,那么長的時間,她怎么就沒給她自己想一想?
流煙仙子可以想象,那些年……,她眼睜睜地看著修為一日日地下降,還要緊護肚中孩兒,是何等的難過;看著辛苦保下來的九命連肚子都吃不飽,是何等的傷心。
自我放逐后,再也不向他們任何人求助時,又是何等的心情?
“三天!”拂努力平靜自己,“三天之后,若是……若是師姐還沒消息,就讓破岳以血脈追溯法,尋找九命。”
錯過的已經錯過,她不能再讓師姐好不容易用命換下來的孩兒,再有任何意外。
哪怕向破岳妥協,她也只能認了。
“現在不止是拂霞之事。”
一直未說話的縛龍嘆口氣,“破岳的目標……若所猜沒錯的話,奪回九命、洗白自己,插進人妖兩族和談上,占取一定利益后,只怕……還想把三門灘那位神秘修士扯出來。”
慈航齋幾人一齊看向他,“那日您和申屠關主去石林洞府的時候,自毀法陣真的是才過去沒多久嗎?”
如果那樣,九命和拂霞在神秘修士手中,倒有八成可信。
“不錯!”縛龍拽了拽胡子,“我們一路追擊殷晃,順著他尋到的時候,那里剛剛自毀,不僅如此,我還感應到了那人。”
他有懷疑的對象,可是不能說的同時,又有些不敢相信。
盧悅才進階天仙,十三、十四階天蝠哪是那么好殺的?
更何況連殺人家五個小隊后,還敢跑到殷晃面前陰人?
雖然縛龍嚴重懷疑靠盧悅的膽識,她敢那樣干,可……,老頭一邊希望是她干的,一邊又不希望是她所為。
這要是被猙王破岳暴出來,不獨盧悅無寧日,三千城無寧日,仙界也無寧日了。
陰尊和絕輔一定不會慢著來,會馬上與背地里強大的天蝠,合作一處。
陰尊殺不死,絕輔不好殺,天蝠所謀更大,此三者,一個個來,他們反擊的時候,多有余力。可一旦三者聯合,天下定然生靈涂炭。
“那就把時間再往后……。”
還未說完拂就搖了頭,天蝠在大荒弄的秘密基地,近段時間又發現了兩個,早一日把他們鏟除,才是正理。
“實在不行,就先同意破岳的要求,讓他參與進和談中,”星宿海南斗垂了垂眼,“他不是想高調出山嗎?那就讓他跟天蝠硬碰硬好了。”
“破岳沒你想的那么蠢。”申屠尉反駁,“此人一向謀而后動,雖會出力,可全指望他,絕不可能。”
這左不行,右也不行,眾人都是一腦門的官司。
“仙子!這是藍靈藍道友,讓我給您的。”進來給大家續茶的申屠欣,給流煙仙子倒茶的時候傳音于她。
流煙一怔,茶碗處,有一枚打了特殊手印的玉簡,這東西……
默默拿過時,她已有所猜,洛夕兒說,盧悅會在這里。
想不到,她還沒去找她,她倒先找她了。
在外面玩好了嗎?
隱在袖中的手,連打法印,解開玉簡后,流煙的神識微微一探,差點當場跳起來。
“仙子,拂霞前輩在我!”
整個玉簡里,盧悅只有這一句話。
流煙迅速捏住玉簡,“各位慢談,我一會再來。”
急步走出議事廳的時候,她的神識迅速放出去,果然不遠處敞開的廂房里,除藍靈外,還有個戴著面具的小丫頭。
算她聰明,沒找蘇淡水他們傳話,少些麻煩。
“前輩!”藍靈看到板著臉進來的流煙仙子,心頭有些發毛,忙躬身行禮。
“嗯!”流煙仙子點點頭,揮手關門的時候,一道又一道的禁制打出,“藍小友先慢坐,我和盧悅談點事。”
“是!”藍靈忙旁邊讓讓,丟給盧悅一個自求多福的眼神。
很快,房中又升起一道霧結界,把她一個人,隔在了一角。
“說吧,怎么回事?”
流煙仙子的急性子,都被盧悅急出來了,臭丫頭果然是那個天下人都知道的神秘修士。
“仙子,您再多打幾個結界吧,最好是那種,能隔絕空間波動的。”
什么?
流煙深深看了她一眼,連吸數口氣后,果然狂打結界。
半晌才道:“可以了,拂霞在哪?”
這丫頭的事,以后再說,現在最主要的還是拂霞,實在不行,讓拂霞扮成盧悅現在的樣子。
“您不要反抗,隨我進去。”
盧悅拉著她,身形一閃,消失在這個房間。
申屠欣沒想到,藍靈過河拆橋的本事,那么厲害,她冒風險幫她約流煙仙子,結果,她就是倒個茶,浪費了一點時間,愣是不讓進了。
也不知道,梅芳這個慈航齋的人,跑到這里,自投羅網干嘛?
而且,就算自投羅網,也應該向拂幾位前輩去才是。
申屠欣嘆氣,她覺得,每次藍靈遇到梅芳,行事都跟以前的不一樣了。
一陣鈧鏘有力的腳步聲傳來,申屠欣忙望過去,卻是猙王破岳走在前面,等隨后,又進了議事廳。
“各位!”破岳的聲音似乎有種壓抑不住的痛苦和急切,“九命還小,拂霞又是那般……,我……實在寢食難安,血脈追溯,明明能以最快的速度找到她們,為什么還要等?若是因為我們的遲疑,讓我妻兒有什么……,你們誰能賠我?”
“嘭!”
申屠欣正要進去,光明正大聽他們再吵的時候,議事廳的大門在她前面砰然關上。
她微張了嘴巴,爹不讓她進去,是不是代表了,他們可能要打架?
申屠欣急得團團轉。2k閱讀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