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是什么?前世債今生緣?
一身紅裝的盧悅再出現在飛淵面前時,在他眼中看到了驚艷。
她的嘴角不由自主地翹了翹,“漂亮嗎?”
“漂亮!”
女孩的笑容在紅色喜服的襯托下,更添明艷,飛淵只看著她,眼角眉稍的欣喜便遮也遮不住,“世上沒有比你更漂亮的新娘了。”
愛是盟約,是習慣,是愉快,是難過,是陶醉……,是完全可以遺忘自己的東西。飛淵知道,有她在,他就不會后悔。
“大概這一天,新郎都會這樣稱贊新娘。”
哪怕被天地所負,她還有一個可真正共付生死的愛人,這就夠了,盧悅不敢再貪心,“飛淵,你能趕來,我真的好高興好高興。”
心圓滿了,那其他的事,就不重要了。
“快看,那是怎么回事?”
仙盟的上空,白日星現,那流轉的星月之光,美輪又美奐。
所有看到的人,都在抬頭議論,慈航齋一直閉門念經的拂梧聽到外面的喧嘩,終是感覺不對,沖出時見那滿是星光的世界,心下猛然一跳。
每隔幾千年,仙盟那里好像都有這么一出,只是以前都放在黑夜,沒像現在這樣落在白天,弄這么大陣仗。
現在……
拂梧強自抑住那種說不得的心悸,飛快地掐動手指,半晌頹然松手。
徒弟在青冥海,按理說不會……
看著天空異象,拂梧的眼睛慢慢花了,那里好像變成了徒弟嬌俏的笑臉。
是——果然沒躲過嗎?
拂梧慢慢抬手,想要再摸一摸徒弟,可是波紋一閃,所有一切,盡在眼前消去,她剎時淚如雨下。
“師姐,你怎么啦?”
拂玥驚慌的聲音,讓一直關注拂梧這邊的拂琰等一齊沖來。
她們誰也不知道師姐這些天是怎么回事,一個多月前從天音閣回來后,都要她們用佛法幫忙才能壓制滿腔殺意。
“有什么事不能跟我們姐妹說?”
這是拂玥第二次看見師姐哭,這一刻,她的心真是痛了,“是拂霞……西門姐姐那又出事了嗎?”
雖然西門韶早就離開了慈航齋,可是在她們姐妹心里,她還是她們的師姐。
“我徒弟走了。”
拂梧無法紓解心里的悲痛,自古最傷心事,莫過白發送黑發,她們師徒的相處,雖然在一開始,不過是權宜之計,可是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灑脫坦蕩又嬌嬌俏俏的小丫頭,能招住惹誰?
她被人稱做半圣,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聰明絕頂的徒弟,一步步落進天羅地網里,連想幫她掙扎一下都做不到。
早知道,就應該一起去青冥海,拂梧的淚,滾滾而下。
守堂禁地,可以送棺的石鏡已經跟星墟聯通了,甚至在這一頭,流煙還能隱隱感受那份亙古荒涼的氣息。
一具又一具寂寥的石棺漸現眼前,挖心之痛,如潮水般襲來。
已經沒時間了呀!
紫電隕時,她沒在跟前,沒有辦法。
可是現在,她要把三千城,她曾寄予最大厚望的兩個孩子一起送走。
她努力睜著眼睛,不讓自己的軟弱露于人前,可是……
“盧悅,不要讓我恨你。”
洛夕兒抱住將要走的人,“不要在里面睡著了,不要只顧你們自己,想想我們……”
她不想哽咽的,怕盧悅和飛淵心里難過,可是怎么也忍不了。他們大紅的喜服,刺得她眼痛心痛。
“別哭了,夕兒,幫我照顧我姐,照顧泡泡,照顧芳華和星舞他們。”
“他們想要你照顧,他們會恨死我的。”
洛夕兒的哽咽變成了嚎啕,“不要走,不要走,不要……”她死死地抱著她,不想放手,可是后脖處一痛,她帶著滿臉的淚,倒在盧悅身上。
“對不起!”
盧悅知道,這么突然走,留給她的是什么樣的難為,“仙子,對不起,我要走了。”
那個地方,已經在隱隱地鎖著她,再不走,萬一……
流煙仙子扶住暈了的徒弟,想說保重,可是她張了幾次口,都怕冒出的聲音,如徒弟般,變成嚎啕!
“走!”
飛淵也感覺時間越來越緊了,桃棺已經開始晃動,他一把拉住盧悅沖進去,那股無名拉力瞬息襲來,這一次根本沒用朝源動手,石鏡上的藍芒一閃,便把桃棺扯了進去。
流煙再也扶不住徒弟,可是旁邊的觀瀾剛想伸手,便被她的厲色所打斷。
“別忘了,你們答應我的。”
她沒有倒下,死死盯著桃棺如流光般遠走,盯著石鏡回復成原本樣子,“從現在開始,不準一個人踏進百靈。”
她沒按盧悅最開始說的,盡可能的給三千城要好處。
那好處,她不稀罕,更要不出口。
“五百年時間,不管生死,我都要盧悅和飛淵回來。”
活著回不來,那就死了回來,反正她不能把他們留在那樣的地方,“我三千城……有他們的埋骨地。”
她帶著徒弟沖出仙盟,沖進坊市,直入傳送陣。
洛夕兒醒來的時候,已經出現在慈航齋的坊市,她的斗篷被師父戴好了,可以隔絕一切神識的探查。
在這個沒人能看到的地方,她可以肆無忌憚地流淚!
“這是最后一次。”
流煙很是沙啞的聲音,響在耳邊,“夕兒,以后,記著不要哭了,這世上,眼淚是最沒用的東西。”
洛夕兒何嘗不知道,眼淚是最無用的東西,可是一想到,那兩個穿著喜服,一起笑著走了的人,她就忍不住。
盧悅一個人進去,她傷心,盧悅和飛淵一起進去,尤其是穿成那樣,她就更傷心了。
“師父,我以后還想哭,等他們從……從那里回來,我一定呆他們家里,哭個三天三夜,把他們哭得求爺爺告奶奶。”
流煙無聲一嘆,拉住徒弟的手,走出坊市,直入慈航齋。
“盧悅和飛淵的命牌?”
拂梧拿著兩個巴掌大的冥玄石牌,小心地轉了兩下后,望向掩形而來的流煙,“她要我做什么?”只要徒弟能活著,不管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她懷疑百靈……才是有去無回海存在的起始地,百靈戰場的天道是假天道,那一年,她在里面要出來,百靈示警的時候,她說,她看到了好多人在吵架,打得也厲害。”
拂梧眼中有些驚疑不定起來。
“她說,獻祭百靈,大義歸大義,恐懼歸恐懼,甚至不甘和怨憤也一樣壓在她的心頭。而仙人求道,說到底,求的是長生,那般讓自己以獻祭的方式隕落,就是圣者,也一樣會不甘。”
盧悅比她們好,見過至少兩位古仙圣者。
“從古仙遺留下來,專門陰陰尊的一些東西來看,當年的人,也早一步,查覺到他將來的存在和成長。”
流煙仙子轉述盧悅的話,“她說,她不想在陰尊被她滅得差不多后,再過個幾千上萬年,她和飛淵再成為有去無回海的新主人。
所以,她要請你這個當師父的,把這兩塊命牌,放入大雄寶殿,也許每天聽著經文,可以稍減心中戾氣。”
桃棺里,盧悅和飛淵都是好一陣頭暈,雖然做了種種準備,可是強烈的失重感和大量流失的靈力,都讓他們好不適應。
飛淵顧不得細看她打造了好長時間的院子,拉著盧悅直入再被流煙仙子改造的仙石屋。
那里無數的符文正在流淌,顯然正在對抗著什么。
仙石門轟然關上的時候,二人才軟坐于地。
“你不該跟來。”大紅喜服襯得盧悅的臉有些白,“對不起,都是我拖……”
“這種話永遠不要再說了。”
飛淵打斷她的話,摟住時輕聲道:“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呢。”
雖然沒拜天沒拜地,可他們夫妻對拜已經成親了,他好高興,“從現在開始,外面的事,我們都不要想了。”
“我怕你……將來后悔!”
盧悅伸手輕撫他同樣有些發白的臉,心中難過,“飛淵,喜歡我,大概是你這輩子做得最錯……”
“胡說,你知道有多少人喜歡你?”
飛淵抓住她的手,在臉上摩挲,“你知道有多少人會羨慕我跟你在一起?”
“沒人羨慕!”盧悅慢慢把臉埋入他寬闊又溫暖的胸膛,聲音澀澀,“只有你這個傻子。”
“誰說的?”飛淵不知道曾經多愁她被搶了,“別的我們不說,洛天意呢?他肯定羨慕死我了。”
某人語氣中有濃濃的酸味,讓盧悅心下一頓,“他不會!”如果不說清楚,她懷疑這個小氣的,會動不動把洛天意拎出來。
“他從來不敢跟我說,他喜歡我。”
短短時間,不僅身上的靈力在消失,就是身體的力量,好像也被什么東西在一點點地抽走,盧悅苦笑,“因為洛家不同意,因為他自己也害怕。”
她不否認,洛天意對她情深一片,可是,有些感情,跟生命跟家族比起來,是可以舍去的,而她就是那個可以有,也可以無的。
“洛家不是都不在了嗎?”飛淵有些遲疑,“他……”
“洛家在他心里,他們比我重。”
“那你……遺憾過嗎?”
遺憾過嗎?
問的這么小心翼翼,盧悅慢慢地笑了,“我為什么要遺憾?我一直像夕兒那樣,把他當哥呢。”
與洛天意的緣份,來自于夕兒,她可從來沒想過讓好朋友為難。
人都有親疏遠近,她一直走在刀尖上,哪怕洛夕兒自己跟著她時,都天天擔心這擔心那,真要碰了洛天意,好朋友得為他們活活愁死。
飛淵明白了她的未竟之言,不知道是不是該同情洛天意一下下。
“其實……二師兄也挺好的。”
他知道,有無數的人,因為師姐的優秀而看不上他。
“原來,你這么不自信啊?”
盧悅往他身上更靠了靠,“二師兄就喜歡他的劍,”想到劍瘋子師兄,她忍不住翹起嘴巴,“誰將來要是喜歡上他,那可慘了,還得跟弦月吃醋。”
飛淵想想二師兄天天抱著弦月的樣子,忍不住莞爾,“那明石呢?”
“他?”盧悅眉眼彎彎,“他長得有你帥嗎?”
飛淵被夸的嘴巴咧開,不過還是口不對心,“咳!那天地門的伊澤呢?他長得挺帥的。”
“他真正喜歡的,是安巧兒。”
有些事,旁觀者清,“畫扇師尊也喜歡安巧兒,伊澤師兄……,當年只是太年輕,不清楚自己真正要的什么。”
可惜有些東西一旦錯過,想要再找回來,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盧悅從沒想過,飛淵還曾不放心伊澤,“在墮魔海,剛聽到他是天地門弟子時,我就把他打了一頓。”
后來更是明里暗里,陰了他好多下。
盧悅有時候很感慨,她真的如師公師父想的那樣,成了伊澤師兄的磨刀石,從墮魔海出去的是真正的如玉公子。
“飛淵,我沒你想的那么好,別人再好也與我無關。”
人心莫測,她連自己的心,都不能完全把握住,又如何能完全相信別人?
如果有說例外,只有身邊的他。
盧悅喜歡他在身邊的這份安全感,斜眸而笑,“聽過英雄救美,然后美人以心相許的故事嗎?”
從小到大,她都不知道被他救過多少次。
在別人眼中,最開始的飛淵,只是她的靈獸,可是只有她自己知道,沒了養母一家,飛淵從一開始,便是她心之彼岸,是唯一可以安心呆著的地方。
“飛淵,在我心中,你比世上很多很多人,都好,不要妄自菲薄好嗎?”
鞋穿到腳上,到底合不舍,只有她自己知道。這世上,能陪她死生一處的,也只有他。
“我們的交杯酒還沒喝,喝一杯交杯酒吧!”
盧悅害怕再這么坐下去,他們要沒力氣起來,把那杯有特殊意義的酒喝下去了。
“對,我們喝酒!”
飛淵雖然想就這么抱著她,坐到地老天荒,可那杯酒,卻是一定要喝的。
他拽著旁邊的仙石架,借力站起的時候,把她也拉了起來。
早就準備好的食盒,就放在臥房玉塌旁。
盧悅正正經經地在玉塌上坐好,飛淵輕按食盒的機關,很快四四方的食盒便動了起來,變成小幾,一壺酒,兩個玉杯,四盤點心正在小幾的中央。
“盧悅,喝了這杯酒,今生今世,來生來世,我們都在一起。”
盧悅笑著端起他剛倒好的酒,先碰杯,后勾手,“飛淵,我心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