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去無回海的動靜,驚動的何止是三千城?
陰尊基本被盧悅廢了,再不可能興風作浪。
但盧悅獻祭百靈,臨走時,一直懷疑百靈與有去無回海之間有關系,雖然仙盟和各分盟長老查了數十年,沒查出來,但現在……
如果魔星進了百靈,真的后悔了,怨氣無法消解,又入主有去無回海,成為新的陰尊,那……
后果,無人敢想。
魔星盧悅自出道以來,雖然行事一向正派,可是誰能讓她吃虧?誰敢讓她吃虧?所有與她對上的人,最好的結果,都是灰頭土臉。
人家智力與戰力,同樣彪悍,仙界有幾人是她的對手?
谷令則被驚動到了有去無回海的時候,仙界各方,所有收到消息的人,全都齊聚而來。
盧悅不知這邊鬧了這么大的動靜。
頹廢了幾天,為了腹中的孩兒,她終是振作。
仙界死怨之氣最多的地方在有去無回海,孩子落到那里,實不放心。
看院中果木的樣子,她和飛淵沉睡的時間不會少,憑仙盟和各分盟的辦事效率,她不覺得那些人能找到隱在海下的空間節點。
找不到,自然要走。
還剩一個三千城也許還想守著,可她離開了,那些域外蟲怪未必不鬧事,事有萬一,萬一毛毛送出的時候,正好沒人呢?
雖然飛淵說,降魔寺的悲風一定在那里,可正因為他在那里,她反而更不放心。
長壽讓他養沒了,害她和泡泡傷心了好長時間,毛毛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沾手。
萬一給整成小和尚……
一想到,她的孩兒,連口肉都吃不著,天天為飽飯憂心,還可憐巴巴地在跟在悲風那個蠢和尚后面念經,盧悅就無法忍。
祖宗們觸動不了有去無回海,是因為他們心中有責任,也不曾有當過怨鬼的機緣。
她不一樣。
盧悅一邊讓飛淵幫忙看護肚子,一邊心神分兩處,一份留守身體,一份把當幡鬼時的滔天怨氣從引怨井傾泄出去,勾通有去無回海。
可是忙了大半天,愿望是美好的,現實卻非常殘酷,除了第一次在那邊現了點身形,后面怎么都不行。
“……行了,今天就這樣吧!”
用神太過,盧悅覺得再弄下去,肯定也是不行的。
她現在困得很,特別想念鋪的香香軟軟的玉榻,“明天我們再來,降魔寺有傳送陣,現在天音囑或許也裝上了,一夜的時間,正好夠悲風想明白叫人了。”
弄出動靜,三千城定會派人過來守一段時間。
不論是誰,與她的關系都不會差。
等毛毛出世,放上幾封書信,以證身份,悲風總不敢搶人。
有去無回海在天快黑的時候平靜下來,可是它平靜了,被驚動的人,卻無法平靜。
盧悅的情況天下誰不知道?
她進了百靈,卻出現在這里,雖然證實了百靈與有去無回海有相連之處,可她本人如果真的被怨氣左右,絕對是比陰尊更恐怖的存在。
朝源不想受制三千城,不想受制冥玄石命牌,他堂堂守堂長老,如果暴出受制三千城,流煙就算想馬上殺他,也來不及了。
“當日,發現百靈可能是死地,盧悅盧道友親口跟老夫說不要逼她,否則,一念佛一念魔!”
朝源面對三千城諸人的冷臉,一幅憂心樣,“那日入坊市未久,她便有入魔之相,若不是老夫趕到的及時,徐珵八人,就真要成她掌下亡魂了。
現在,有去無回海若真與百靈有聯,她出現于此……也沒什么好奇怪的。
不過,盧道友畢竟還是功德修士,控制情緒后,到底為了天下,為三千城獻祭百靈。”
“前輩說錯了,我三千城從上到下,沒有任何一個,希望她獻祭百靈。”
“可她不舍……”
“前輩又說錯了。”
洛夕兒知道這老混蛋要說什么,“秦天是她親師兄,他在百靈不假,可盧悅比我們更了解他,如果她獻祭百靈有他的一丁點原因,秦天哪怕活過五百年出來,也會自我了結。
她了解他,所以,她絕不會因他而行獻祭之事。
進百靈……,明明就是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相逼的結果,現在又想撇開關系,你可打錯了算盤。”
“……是,盧道友品性高潔,所以最后同意進了百靈。”在眾人望來時,朝源壓下心里的那口氣,“所以,我記得,她還留下了兩枚由冥玄石制成的命牌。別人不知冥玄石何用,老夫倒是正好知道。”
洛夕兒心中一跳,已經知道他將要說什么了,眼中殺意再不掩飾,“那前輩是不是忘了,您以大義逼盧悅進百靈時,她也用大義逼了你,你的冥玄石命牌,現正在三千城?”
與其讓他暴出來,那還不如她占據主動,“你敢打她命牌的主意,她死,你——也別想活過一時三刻。”
“你這是威脅我?”朝源突然笑了,“盧悅給自己和飛淵留下冥玄石命牌的意思,洛夕兒,你也知道吧?她跟陰尊斗了近千年,難不成,你要眼睜睜地看著她成為下一任陰尊?”
一旁的陌阡、長泰等,聽他們圍繞著冥玄石命牌說話,憑多年的經驗,都猜出那命牌另有玄機。
盧悅對別人是魔星,對她自己同樣狠的下心。
理智在的時候,她絕不會允許自己步陰尊后塵,所以,留下追命的東西不奇怪。
把朝源綁著,是因為他把她推到了死路,要活一起勉強活,要死,那他也別想好過。
倒是沒人瞎想什么三千城要籍著朝源,把持仙盟。
以前的守堂長老受仙盟所有長老的愛戴和尊重,可是現在的守堂……
“有去無回海現在平平靜靜。”
一直把手插在海水中感應的谷令則終是站了起來,“你又憑什么來肯定,我妹妹就會成為跟陰尊一樣的存在?
就憑我們沒見到浪潮?
你殺了她一次還不夠,還想殺她第二次?”
谷令則走向朝源,“誰給你的膽子這么做?又是誰給你的權利這么做?朝源,你知道你蠢成什么樣嗎?
我妹妹何等人?如果她真的成了跟陰尊一樣的存在,已經入主有去無回海,你以為,憑她的智商,那破命牌還管用?”
朝源面上一白,生生后路了一步。
盧悅智計超群,這已是世所公認的了。
如果她真的入主有去無回海,成了新一任好像天道一樣的陰尊,冥玄石命牌或許真的對她無用了。
面對慢慢圍來的三千城諸人,朝源心生一股子寒意,他突然想到了被蘇淡水活活陰死的西城長老。
“我……我只是擔心,并沒有……,”他無論如何都不敢承認谷令則的誅心之言,“縛龍,陌阡,你們是知道我的,我……”
朝源縮地成寸,幾步跑到他們身邊,突然就流淚了,“我的冥玄石命牌在三千城,他們想要我的命……”
“這么多年,你都活得好好的。”
洛夕兒的聲音雖然不大,卻帶了靈力傳遍全場,“朝源,盧悅要你命牌時說的清楚,她若活著,你要想盡辦法,助她脫困。
她以為有那命牌,你便不會像以前那樣偷懶,可是沒想到……
這些年,你雖然一直在有去無回海,可事實上什么都沒查出,反而在一個猜測中,想要再致盧悅于死地。
朝源,你動不動讓別人問心,你問過你自己的心嗎?你問過它,還配不配當世所尊敬的仙盟長老?”
洛夕兒直視他,“現在,我再說一遍,她死,你必死,她在百靈好好的,只要你乖乖不惹事,我們還像以前。
否則,你再心思不正,我洛夕兒發誓,守堂長老的身份,保不住你。”
朝源的嘴巴張了又張,可是,他發現,他掉進了自己挖的坑里。
他的眼睛,在縛龍等人的臉上掃過,每個人都像當初在三千城一樣,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大家居然默認了洛夕兒的話。
“谷道友,有感覺嗎?”
縛龍到底厚道些,撇下朝源,轉向谷令則問大家更關心的。
“……很奇怪,之前好像有一點,后來再沒有。”
谷令則的眉頭攏得非常高,“如果是她,她可能是想要我們幫什么忙。只是……力有不逮。”
哪怕盧悅那邊封印了雙生感應,可如果她真的死了,她這邊不可能無覺。
谷令則需要仙盟的幫助,更知道,所有在這里的人,都不是傻子。
想要把妹妹再撈回來,只三千城一家之力,恐怕是不行的。
“那里情況不明,她可能需要歇一歇。”
“如此……那我們就先在這里等一等。”
三千城兩個小輩的坦誠,與朝源遮遮掩掩的小心思,高下立判。
縛龍也覺得朝源是蠢死的。
他不僅蠢死了他自己,還把仙盟又往泥地里拖了拖。
在對盧悅的事上,他們早就說過,能助的,一定全力相助。只要一天沒確定她真的入了有去無回海,三千城所有有關她的事,只要求來,他們這些仙盟長老,都將不遺余力。
暮鐘在各個佛塔依次響起,空靈而渾厚……
所有在此的佛家弟子,再次做起他們的晚課。
道家的事,他們不插手,只要三千城還能撐著,哪怕帚木等,誰都沒動。
時間一點點過去,直到遠處的地平線上,一輪紅日高升,
所有人都在期待和失望中等待,畢竟有這一夜的工夫,盧悅如果真要傳什么消息,總會再弄點動靜。
但到現在沒動靜……
谷令則現在特別希望,曾想和花晨能夠飛升,二人俱是功德修士,如果妹妹那里需要幫忙,他們或許更能助上。
卯時過了,辰時過了,巳時眼見又要溜走,悄悄嘆息的不是一個兩個。
盧悅昨天太累,黑沉一覺睡到自然醒,又慢慢地填了肚子,才和飛淵再往引怨井來。
“盧悅,你屬意誰養我們的孩兒?”
飛淵一路扶著她,“可不能給林芳華他們管。”
林芳華和早早性格也兇殘,當初在憶埋絕地里,嚴星舞被她們逼得可憐得很。
“他們?你可真敢想。”
“大師兄二師兄更不行。”飛淵擔心他們把寶貝教殘了,“師父也不行,雖然有鳳瑾師娘,可是他們兩個在一起,我總感覺不行。”
“你放心他們,師伯們還不放心他們呢。”
須磨師父不靠譜,盧悅同樣不放心。
“我感覺師伯們也不行。”飛淵各種憂心,“他們東教一點,西教一點,毛毛要是跟了他們,今天這家,明天那家,總沒個固定的,定然不安。”
被人欺負了,好像誰都可以求救,可孩子小,惶惶不安不敢求也是有的。
“我也沒打算讓他們教。”
“那你是……準備讓畫扇前輩教嗎?”
親近的人中,畫扇夫妻算是非常靠譜的了。
飛淵不知道為什么,盧悅從來沒想過,讓谷令則這個親姨母幫他們管孩兒。
“畫扇師父雖然挺好,可是……我還有更適合的。”
“誰?”
“洛夕兒,她相比于其他人來說,又靠譜,現在又有時間。”
進階了玉仙,洛夕兒一定是管三千城最多的人,她沒時間閉關,雖然也不怎么有時間管孩子,可是她絕對是三千城除流煙仙子外,第二大靠譜的靠山。
“交給洛夕兒,師伯師兄師姐們肯定也會幫忙管的,畫扇師父更不會袖手旁觀。”
盧悅為了寶寶,把三千城所有熟悉的,幾乎全都扒拉了遍,“看在我的面上,她會管好寶寶,即不會讓他(她)成紈绔,也不會可憐巴巴地,每天連玩的時間都沒有。”
哪怕真成了紈绔,看洛天意的樣子,也是聰明的紈绔,能自保的紈绔。
那樣的紈绔……
飛淵摸了摸鼻子,感覺還能接受。
不過,他還有些擔心,“谷令則會不會跟她打架?”
盧悅沉默了一會,悠悠道:“在我把吉吉交給林芳華的時候,我想,她就明白我的意思了。”
“你……”
“飛淵,你不明白,姐姐她……在家事上容易感情用事,當姨母她能勝任,只要疼愛,只要照顧就行了,可是,當師父……,當我們孩兒的師父,一定不合格。”